某工作组几个凶神恶煞般的角色如狼似虎般闯进前院刘家,把刘家20岁的女儿刘艳架走了,屋子里传来刘艳母亲杀猪般的嚎啕:“这可丢死人了,我怎么养了这么个狐狸精啊,这可丢死人了”
那一个是1975年的春天,春寒料峭的日子里,小小的山村却如夏日荷塘盛开的沸腾。
听大人讲,刘家是因男子犯了什么错误才般到这穷山村的,过去在城里住,跑这过穷日子来了。
母亲是不许我到前院刘家玩的,因为刘家除了有三个剽悍的小子外,还有一个大美女刘艳。因为刘艳长得面若桃花,村里人便叫她桃花艳。桃花艳本就长的漂亮,偏偏的爱打扮,头发烫成弯的,还要束起高高的发髻,脸上涂着胭脂,唇上一点朱红,穿着艳丽色彩又显身材的衣服,好女往那一站,就如画中的仙女般漂亮。
也就因为她这么的爱打扮,所以成了村里人指指点点的对象,那个守旧的年代朴实的就是梳两条辫子,穿着蓝布衣衫,黑布鞋,这么另类的桃花艳村里人根本就没见过,所以那些成天无所事事的女人们的舌头便有了很好的用途,成天说这桃花艳不正经,见了她便撇嘴,指桑骂槐,然后手拎着两眼放光的男人的耳朵,回自家院去了。
而桃花艳,却像高傲的公主般经过一家家门前,然后,一扭头,冲着院子里的男人们妩媚地一笑,又一转头,飘然而去。
当然,各家院子里少不得又是女人们泼妇般的吵闹和男人们无辜地辩解。女人们不敢对桃花艳怎么样,因为她们刘家还有三个狠角。
村里的孩子们可不管大人们怎么折腾,齐齐的喜欢往刘家院里跑,桃花艳的三个哥哥手里总有些糖果给孩子们,桃花艳则带着我们玩老鹰小鸡的游戏。只要我们想玩,她总会答应的,她和孩子们一起玩,一起笑,更加的美丽。被那院子里的笑声吸引着过去,不仅因那糖果,更有美丽的桃花艳姐姐。
等大人们发现孩子们没影儿出来寻时,都朝刘家一路走来,一路喊着自己娃的名字,孩子们听到大们的喊声,便一哄地从刘家院子散出去了,少不了又是一阵的吵骂声,而这时,桃花艳仍然挂着甜美的微笑,和孩子们的笑声一样的天真纯洁。
那时,我常问母亲,为何大人们不喜欢桃花艳,乡亲只是叹气道:“米小子啊,大人的事你不懂啊。”然后又叮嘱我说:“小孩子不许和大人们一样待人,桃花艳家也不易,只是你不要总去闹。”母亲虽这样说,但我心里有了些许温暖,原来母亲不是讨厌桃花艳的。
我的母亲和桃花艳的母亲刘妈合得来,常来常往,我便时而跟着母亲到她家去。一日正午,我又随母亲去她家,却赶上刘妈数骂着她,而桃花艳一直倔强地对抗着。
“我打扮怎么了?我爱美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哪个姑娘不喜欢漂亮?我打扮招谁惹谁了?爱美是我的自由,我才不要穿她们那样的破衣服呢。”
刘妈手里拿着木棒,院子里转着圈地打桃花艳。母亲赶忙上前劝说,我在一旁吃惊地看着,想着桃花艳的一句话“爱美是我的自由。”心里划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自由,什么是自由呢?”
阶级斗争的年代里,桃花艳的另类给她惹了祸,于是村里的工作组终于出动了,他们像对待犯了罪的人一样把桃花艳带走了。村子里的女人们站在自家门前,瞪大了双眼,鼻子哼哼着,个个幸灾乐祸的模样,男人们有的呆楞着,有的摇着头,叹着气,连各家门前的狗也莫名地吠着,我们几个孩子眼泪汪汪地跟在工作组的后面,有的大人过来强把小伙伴拉走,又惹来一阵阵的哭嚎。桃花艳回过头来看了我们一眼,微笑着,眼睛亮晶晶地,没有一丝忧伤,然后,慢慢地转过头去。
刘家的几个男人几天里神出鬼没的,后来他们把桃花艳接回来了,回来时巷子里静悄悄地,小伙伴们许是大人们不让出来吧。我只看到她的背影,挺直了腰身,像个高贵的公主。
第二天清晨,在各家鸡鸭猫狗热闹的时刻,刘家大院却静悄悄地,母亲说,刘家在夜里就搬走了。
后记:1984年的夏天,小城车站,意外邂逅桃花艳,依然梳着大波浪发,依然涂着腮红,只是没有了唇红,静静地坐着,微笑着,阳光般。跑来一个6、7岁的小男孩儿,喊着“妈妈”扑到了桃花艳的怀里,桃花艳搂过小男孩儿,亲吻着孩子的脸。桃花艳说,现在的她很幸福,很自由,偶而会想起米小子,还有那些小伙伴。我笑了,自由,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