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夜晚,雨声呜咽,凄凉如水。夜半时分,人家的梦正酣、正沉,突然,一声凄厉的叫声打碎了夜雨的酣梦。小巷里的狗也跟着狂叫呢,和着人的哭声,一声惨似一声。
大半夜这么闹腾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死了娘的傻儿。傻儿今年40多岁,个不高,很瘦,背有些驼,在外人眼中,傻儿的智力有些问题,巷子里的小孩子只逗他一个人玩。傻儿40多岁了,至今也没有娶到老婆。“傻儿”的称呼是他娘这么叫的,大家也不知道他到底叫什么名字,也就随了他娘都叫他“傻儿”不管老少,谁见了他都叫他傻儿。
别看傻儿有些傻,但还是个很勤快的人,每天早晨早早就起来,随着他娘到地里干活。待到阳光洒满全屋时,傻儿随着他娘披着满天干净的晨光回来了。肩上扛着锄头,手里拎着地里摘的青菜,就跟在他娘的身后,傻儿娘手里什么也没拿,总是一脸严肃地走在头里,她的前面总有些早起的孩子嬉戏着想逗弄傻儿。
傻儿很善良,虽然巷子里的孩子总是戏弄他,但他总是善意地对待这些孩子。有时孩子们不知轻重地用石子投向他,或是用木棍打他,傻儿也只是笑着躲开,并说不要打我了,从不还手。有时被打得疼了,傻儿也只是生气地躲到一边而已。即便是这样,邻居们也要告诫自己的孩子不要靠近傻儿,总是怕自己的孩子受伤的样子,只是最后受伤的总是傻儿。
傻儿做事总不让人放心,无论走到哪都能听到傻儿娘不停的叮嘱。一天傍晚,救火车开进了小巷,一条水柱就像一条水龙直冲进傻儿家的厨房。原来傻儿做菜忘记了时间,锅烧干了,火势也漫延开来,无法阻挡。水龙冲进去后,屋子里浓烟滚滚。巷子里看热闹的邻居都冷眼旁观,傻儿的娘在巷子里追着傻儿打,邻居们只管面露很幸福的微笑,仿佛看一场戏。
傻儿的娘身体不大好,又黑又瘦又小,就像一场火灾后,千年古树被烧干剩下的躯壳。除了傻儿,她还有个女儿,很孝顺,总是回来看望这娘俩。来了就劝娘不要再干农活了,她可以养活母亲和那个傻弟弟,但这个娘不想成为女儿的负担,说自己还能养活自己,况且还有个傻儿子要养活。
在过了一个寒冷的冬天后,傻儿娘再也没有出屋,一病不起,过了一个夏天后,随着秋风吹落的第一片树叶撒手人寰。于是,夜半时分,便时不时的听到傻儿凄厉的哭声。“没有了娘我怎么活啊,我娘告诉我要好好照顾自己,可我自己怎么办啊?这地怎么种啊?我自己也不会啊,这菜卖多少钱啊?妈啊,你丢下我自己怎么活啊”傻儿常常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巷子里看着孩子们疯也似地快乐着,这些孩子没有谁再靠近傻儿。有时傻儿想凑上前去和孩子们搭个话,可是一看傻儿过来,孩子们又哄的一下子全跑光了,傻儿只得把刚刚露出的笑脸在瞬间又回到最初的呆。太阳落山时,傻儿从村口的小卖店出来,手里拿着一瓶酒,嘴里不知说着什么,就像从酒窖里出来似的,浑身上下冒着酒气。没走几步便倒下了,过往的人只叹口气、摇摇头,然后就走开了。
在秋天的第一场雨洒落人间时,傻儿的哭声成了夜晚的主角。那些夜的窗口有一些灵魂在偷听,甚至都不愿意关上那扇心灵的窗口。再以后,巷子里不见了傻儿,也听不到傻儿凄凉的哭声,有人说是傻儿的姐姐不忍看着弟弟这样的生活就把他接走了,也只是听说而已,没有谁说得清是哪天接走的,接走时的情形更无人知晓,就好像傻儿突然从人间蒸发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