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太重男轻女,却连连生了四个女娃,隗太还想生,却又不敢和国策对着干了,就把所有的罪责推到了大女儿英子的身上,头胎就是女娃,一定不会带来儿子命,所以,四个孩子中,老大英子时常被隗太骂,又因为是老大,便让她在家里干重活粗活。大冬天,英子不仅要在冷水里给三个妹妹洗衣服,还要照顾三个不懂事的妹妹,一边还受着隗太的骂。
三妹和四妹还小,隗太又懒,夜里从不起来给孩子换尿布,任凭两个孩子在褥子上画地图。白天则把尿湿的褥子搭在冒着热量的炉筒上,然后升腾起缕缕白烟似的气体。一股刺鼻的味道弥漫了整个冬季,又弥漫了很多个春夏秋冬。
隗太又懒于照顾孩子,老大英子便担当起照顾妹妹的责任。13岁的英子怀里抱着四妹,手里牵着三妹,眼睛盯着一旁玩耍的二妹。孩子看孩子,总会出些差错,一个不注意,三妹挣开英子的手,跑向二姐,四岁的三妹走路不灵光,几步便摔倒了,便嚎啕大哭,哭声自然会惊醒正在午睡的隗太。
隗太便凶神恶煞般地冲出屋子,一把夺过英子手中的老四,没等英子反应过来,隗太又一巴掌扇向英子的脸,五个鲜红的手印刻在英子的脸上。隗太嘴上还不依不饶地骂道:“你这个不争气的英子,连个孩子都看不好,是不是自己贪玩了?再让妹妹摔倒,看我不剥了你的皮。”英子眼里含着泪却不敢回一句嘴,因为若是敢回上一句,接下来一定是场风暴。每次英子都是含泪忍着,任凭隗太如何的打骂,英子都不吭声。
隗太的泼辣是出了名的,别看她生了四个女娃,在家中却像似立了什么大功似的,不仅天天打骂英子,连她老公也不放过,稍有不顺,便骂丈夫无能。
在那个落后的山村里,人们都把生女娃推给了婆娘,偏偏这隗太把责任全部推给了男的,倒不是她懂什么科学道理,只是因为她男人老实憨厚,从不还口与她,她便更加嚣张,在家当起了名符其实的女皇。她男人本是高个子,却成天弯着腰行走,一幅受气包的模子。
隗太的女皇气焰不仅嚣张在家中,也波及到四邻。西半街共十户人家,隗太还真不含糊,一家也没落下,全吵遍了。
刘家人从她的地头走过,她便跑到刘家门前,掐着腰,蹦着高,吐着口水骂道:“你们就是欺负我家没儿子,你们都坏出脓水了,故意踩我家地,哦,我家地硬了,好长不出庄稼来,你们咋这么坏呢!良心都叫狗吃了”
刘家女人气得出来与隗太理论,没说上三句话,这隗太,一屁股坐在人家大门口,腿一盘,双手一上一下地拍着大腿,开始哭天哭地哭祖宗。“都开开眼看看吧,隗家是怎么受人欺负的。”气得刘家女人把大门一关,随隗太去哭去闹,再也无人出来,周围看热闹的邻居们谁也不上前劝说,都偷着乐,隗太看就自己一人表演也没什么意思,便站起身,前后拍了拍,昂首挺胸阔步向家走去,就像斗赢了的公鸡,雄纠纠,气昂昂。唉,不就从你家地头走一遭吗,这在村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一年冬天,十八岁的英子得了治不了的病,住院不过十天更过逝了。隗太哭闹了半辈子,唯这一次哭的让人揪心。原本与隗太不和的邻居们都善良地来到隗太家,陪她聊着孩子,陪她想着孩子,陪她哭着孩子。
隗太觉得自己对不住英子,英子活着时,她没能好好爱这个孩子,所以,她认为英子是恨她的,因为恨她,所以让她承受这般的痛苦。听说英子死前依然眼含着泪,不看她妈一眼,一句话也不说。
英子过世给隗太的打击很大,必竟是自己身上的肉,哪里不疼不想的。邻居们轮流去陪隗太,一陪就是一年、两年、五年,隗太心里不糊涂,知道大家是为她好,于是,隗太开始友善地与邻居们相处,自己做些好吃的便送给大家吃,农忙时,她还要帮大家收地,大家帮大家的,十户人家,像一家人。隗太的三个女儿也都长大成人,二女儿成婚有了孩子,隗太又帮带着孩子,尽心尽力地帮着。
夜深人静时,隗太哼着催眠曲,哄着小外孙儿入睡,月光下,流下一行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