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黎叔儿对着那画卷和谶语发呆,迦南大师亦不去打扰于他,只是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俄顷,黎叔儿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起身对着迦南大师歉意地一笑道:“走神了,走神了……”
“道兄似有所顿悟吧?”迦南大师看向黎叔儿,意味深长地笑道。
“你这老贼秃,你是咋从这里面看出妙仁大师让你去找我的,撒愣说啊,要我老子翻脸不认人啊……”身边没了那些徒弟,黎叔儿瞬间露出了自己的泼皮本色,与那迦南大师说话的语气极为随意,亦看得出他们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
“能弘道道分明,无量清高称仕其,你的名字已经被妙仁大师嵌进了诗里,老衲再愚钝,也能领悟其中真意,在者说了,在这沧州城,出了这等事体,除了你,老衲还能去找谁呢?”迦南大师看着黎叔儿,语气中竟然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苦涩。
黎叔儿也被迦南大师的情绪感染了,落寞地笑道:“或许这就是我的宿命吧,我能选择吗?算了,不提这些伤心事了,对了,你说这里原来有眼古井,你啥意思啊?”
“那口古井,与你描述的那口窜出狂骨的水井完全一致,这一切是巧合吗?”迦南大师双手合什,低眉垂目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用类似奇门遁甲之术强行改变了水月寺下面的地貌,让那古井和暗河都消失了,是吗?”黎叔儿看着迦南大师,脑海里却想起了卢景天府邸里底下古墓凭空消失的一幕,这两者之间,是不是也有着某种必然的联系呢?
“那些法术之类的劳什子,是你们道家所擅长的,非老衲所能与知的,但不知道兄可能从中查出什么端倪来?”迦南大师望向黎叔儿,希望他能提出一些有用的蛛丝马迹来。
“水月寺历代住持是否提到过那古井有啥秘密没有啊?”黎叔儿皱着眉头问道。
“历代住持亦不知那古井的来历,唯知将圆寂后的舍利葬于此,为的就是增强这里的浩然正气,据此推断,那古井里多半是被禁锢着某种摩罗(佛教中魔的称呼),所以历代高僧圆寂后,都要葬舍利子于此,就是想用舍利子中凝聚大师们毕生善念的念力来感化那摩罗,而今那古井突然消失,在加上最近上天频降异象示警,老衲便知我华夏神州要有大灾厄发生了,我佛慈悲!”迦南大师诵了一声佛号,显出悲天悯人又无可奈何的神情。
“这场灾厄,只怕比你这老和尚所能想象到的还要大得多啊,搞不好,连仙界都会被搅和进来,呵呵”看着一辈子只知修善积德的迦南大师,黎叔儿知道就算是将脑子想得着火了,这个老和尚都想象不出人性之恶,究竟会恶到何种耸人听闻的地步,算了,还是让他继续在自己的象牙塔里守住一些美好吧。
想到这里,黎叔儿叹了口气,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又仔细地到那已经干涸的暗河河床上观察了一会儿,起身看着迦南大师道:“这暗河水的源头是哪里?”
“源头来自哪里并不知道,但历代住持通过在暗河河床上发现的白玉、灰玉、青玉等昆仑软玉,推测其源头应该就是昆仑山,只是那昆仑山在青藏苦寒之地,距离沧州城有万里之遥,这暗河如是发源于昆仑山,自是非比寻常,或许这也是沧州城内有王气的原因所在吧?”迦南大师答道。
“噢噢,还有昆仑玉呢,那岂不是要发财啦?”黎叔儿看向迦南大师,调侃了一句,旋即再次附身看向河床,看样子是真的在找寻价值不菲的昆仑玉。
迦南大师自然知道黎叔儿癫狂不羁的性格,也不在意,有着黎叔儿在河床上走来走去,片刻之后,黎叔儿才走到迦南大师跟前,拍拍手,叹口气道:“不出所料,这暗河蜿蜒至此,流经之处,包括了水中至阴的当云陔、连山陔、化血陔、坎叱陔、坎末陔、大央陔、辰艮陔等七陔位,蕴匿着大量的阴气,在道家,这种陆地上蕴匿阴气的地方被称为‘聚阴池’,而这暗河,就是可遇不可求的‘聚阴池’,对于那些修炼左道邪术的术士而言,这里可是比那蓬莱仙界还要诱人的圣地,难怪会有人挖空心思来强行令暗河改道,看来那些人其志不小啊,呵
黎叔儿最后笑的这几声极为勉强,显然对这暗河背会隐藏的秘密极为忌惮。
见历代住持对这藏于千手千眼佛像下面的隐秘地界如此看重,始终以水月寺的最高机密在小心保守,迦南大师早已预料到了其隐藏的秘密的分量,但还是没有想到其分量之重,居然连黎叔儿这样的人物都是如此讶然,实在是有些意料之外,不禁看向黎叔儿问道:“道兄,你可否同老衲说句实话,如果灾厄真的不可避免的话,后果会有多严重?”
“不可预知,也许是战火蔓延,血流成河,遭殃的百姓亦不止沧州城一地,而是还会有更多的人在战火中死去……”黎叔儿表情凝重地看着迦南大师,焦虑的眼神清晰地表明了他绝对不是在虚言搪塞。
“阿弥陀佛,”迦南大师颂了一声佛号,随口念出一联偈语道:“莫贪莫好诤,亦莫嗜欲乐,思心不放逸,可以获大安,放逸如自禁,能却之为贤,已升智慧阁,去危为即安,明智观于愚,譬如山与地,居乱而身正,彼为独觉悟,是力过师子,弃恶为大智,该来的总要来,该去的总要去,道兄,既然灾厄不可避免,那你我就各尽所能,希望于苍生有所裨益吧,善哉,善哉。”
“老和尚,你我都不是佛祖或天尊,三界的祸福灾厄我们控制不了,只能是顺应命数和事理,因势利导,为天下苍生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这也是我们这些世人所谓的活神仙不可告人的无奈,你懂吧?”黎叔儿吐出肚皮里的一口郁闷之气,自嘲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