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人心

    一条人影在夜风中飞掠，他的身形在夜色中显得那么的协调。多少次他行走在黑暗中，这次却不一样。他受了伤，血迹浸在他的黑衣上，显出淡淡的黑红之色。

    他身上的黑红光芒早已退却，手掌显得更加的苍白。唯独他的脸庞，依旧那般冰冷，没有表情。

    这张面具他已带了许久。也许是从五年前，他加入杀手组织的第一天，这张面具便陪伴着他。

    他奔到叶城外的小道上，停了下来。伸手扶住一株橡树，他身子微微颤抖，呼吸也急促无比。

    他需要休息。

    银月渐渐西沉。他转头看向后方，茂密的橡木枝叶挡住了月色，小道仍旧显得黑暗无光。

    半晌，没有动静。

    他背靠着橡树，坐了下来。

    他不确定是否有人追踪。

    但他若是不停下来歇息一会儿，恐怕被追上之时，已没有了还手之力。

    又一道身影出现在小道上，她白色的衣衫，尽管在月光照不到的树荫之下，仍旧是那般的显眼。

    迷雾瞪眼瞧着她，这个极美的女子手握碧绿长剑，脸上神色冰冷。比之带了面具的自己，冷漠之处都不相上下。

    周梦萱向来如此，况且此时要做的，更是杀死对方，冷淡上多了丝漠然。

    她心中已十分确定，眼前的黑衣男子正是自己此行要寻找的目标。况且师叔印班辰奉本门掌教之令下山，也是为了寻找这男子手中的神兵。她早已准备好除魔卫道，更不缺杀死对方的理由。

    迷雾起身，缓缓抽出了腰间长剑。他同样明白，自己没有朋友，有的只是敌人。

    他心中没有悲哀，选择的权利从来不属于他。

    周梦萱青罗剑出鞘，身子飞起，如天上仙女，直朝迷雾杀了过来。这充满杀意的一剑，在迷雾眼中，仍然是极美的。“或许死在她手里，也是个不错的结局。”在那刹那之间，迷雾心中突然闪过这样的念头。

    “不，我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完。”他静静伫立的身体，再度爆发出黑红的光芒。也许是最后一次，他引动了神剑，爆发出此时最大的力量，去抵挡青罗神剑。

    青罗神剑的碧绿剑芒，与迷雾黑剑的黑红光芒，重重的撞击在一起。

    “呲吟”两声剑鸣，震颤云霄，天空划过巨大的光亮，犹如巨龙。神兵之威，莫可匹敌。

    周梦萱身子倒飞开去，嘴里渗出血迹来。

    迷雾更是踩踏了石板，双脚陷了进去。他身子已然站立不稳，左手撑在地上，就这样躬着，鲜血从他嘴里喷了出来，肋下的伤口也如同决堤一般，鲜血狂涌。但他仍然高昂着头，眼神凌厉，毫不退缩。

    若他能说话，他会不会求饶？他有很多要活下去的理由，但他执着的眼神告诉周梦萱，他从未退缩。

    周梦萱秀眉微蹙，这一剑之威，以她此时的功力，难以承受得住。

    她需要时间来缓一口气，只要一小会儿，便能再度出手。迷雾已然重伤，纵然逃走，她也能追上。

    她还有足够的时间。

    她胜券在握。

    但事实往往出人意料，小道之上，再度现出一个身影来。

    这人披着黑斗篷，领口处露出白色的衣襟。他身材高大威猛，脸上却蒙着黑布，叫人看不清面容。

    蒙面人走到两人中间，对迷雾打了个手势。迷雾眉头皱着，他显然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不过他活下去的愿望何等强烈，不等周梦萱反应，便奋起最后一丝力气，跃入了黑暗当中。

    周梦萱瞧得迷雾离去，心中微微有些慌乱。

    蒙面人就这样站在哪里，没有丝毫出手的意思。周梦萱奋力一剑朝蒙面人杀去，蒙面人不还手，只运起身法躲避。周梦萱又连出两招，仍然奈何不了蒙面人。她几番想脱身去追迷雾，蒙面人次次挡在她面前，身法速度之快，周梦萱不及。

    周梦萱无可奈何，见蒙面人没有出手对付自己的意思，便只好收剑罢手，转身离去。

    天边现出鱼肚白，银月也已西沉。

    周梦萱沿路返回叶城，心中一直在猜测蒙面人身份。她急于找到师叔印班辰，叙述此间经过，便一路急赶到叶家旧地。等她到了这里，才发现庄园废墟中没有一个人影，只留下几截残缺的尸体，胡乱地摆在石碑前。

    石碑上有着血迹，正是之前打斗留下。“叶家七十三口衣冠冢”的字样，在她眼里显得格外的狰狞，醒目。

    她皱着眉头，隐隐觉得此间或有不为人知的隐秘。那黑衣剑客，很有可能便是这个叶家的后人。

    她心中有些踌躇，事情不像自己想的那般简单。

    ……

    迷雾身受重伤，摇摇晃晃的在小道上奔走。他的衣袍湿透了，大量失血导致他的身体几近虚脱。他强打精神，不让自己昏倒。

    他需要在天色大亮之前，找到一处栖身养伤之所。但显然，这个想法对此时的他来说，是奢望。

    在迷雾神智几近模糊的时候，他到了一处部族山寨中。

    在联邦国境内，这样的山寨很多。一个一个山寨连接起来，形成一个部族。

    天色已渐亮，在一处院落门前，他终于昏倒在地。

    ……

    且说印班辰一路带着朴如圣往千叶城赶去，昼夜不停，终于在第三天傍晚赶到了。两人俱都疲惫不堪，印班辰全力赶路，期间还得分心压制手臂处血液流动，更要带着重伤的朴如圣，消耗之大，可想而知。

    此时剧毒已蔓延到他臂膀处，若是不能马上拿到解药，待得剧毒进入躯干，那只有死路一条了。他一代天骄，年不过三十，功力就到了圣阶，更是昆吾剑派一殿之主，哪里肯就此死去。

    “嘭！”朴如圣被重重的扔在了地上，“说，解药到底在何处？”印班辰一脸阴霾，眼中血丝密布，看起来狰狞无比，没有一点正道高手的样子。

    “咳咳！”朴如圣艰难的咳出血块，他此时面容枯槁，已然奄奄一息。

    “咳咳…解药就在城西杂货铺中…咳咳…”朴如圣艰难地说出一句话。

    “哼！你若是欺骗于我，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印班辰心中隐隐感觉有些不妥，但此时他没有选择。

    印班辰带起朴如圣，按照朴如圣所指方向，径直往城西杂货铺奔来，这里本是黑龙麾下的据点之一。此时天还未尽黑，四五个处理情报的人员，正在铺子后的院落中休息。

    忽的一声轰响，印班辰破门而入。几人并不认识印班辰，但却认识朴如圣，当即纷纷拿出兵器，前后左右将印班辰围住了。

    “快放下大人！”几人厉声喝道。

    印班辰瞧得清楚，这几人不过普通宗师修为，这点实力他哪里看在眼里，当下也不在意。只一手抓着朴如圣衣襟，将他提起，再度问道：“到底在哪里？”

    朴如圣艰难的抬起手，指了个方向，微微说道：“就在…那间屋中…墙角柜子的第二格…解药便放在那里…”朴如圣几乎一字一顿，似已接不上气来。

    印班辰心头隐隐怀疑，不过他毒已上了肩头，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我自提着他，若是有变故，便先结果了他。”他心头计定，提着朴如圣便往那间屋中而去。

    “快放下大人！”几个黑龙组人员一边大呼，一边追赶过去。

    印班辰理都不理，一脚踢开屋门，入眼便是一间普通的民家屋子，墙角处，正有一个三尺来高的柜子立在那里。

    印班辰心里略微兴奋，连忙快步奔过去。他到此时，心中还有一丝警惕，因此并未放下朴如圣。待得到了柜子前，才将朴如圣扔在地上，朴如圣顺势就倒，看起来已虚弱不堪。

    “啪…咔…”两道声音接连响起，第一道正是印班辰打开柜子的声音，而第二道，却是引发了机关发出的声响。

    朴如圣在印班辰打开柜子的刹那，不知哪里来的力量，身子突然滚了开去。印班辰不及防备，脚下突然踩了个空，顿时掉进了一个漆黑暗道之中。

    在掉进去的一刹那，他看到柜子里一个小玉瓶，急忙抓在了手里。转过头，朴如圣脸上计谋得逞的冷笑，显得那么的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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