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呆地坐着,一眨不眨地看着渐渐离我们远去的,临淄城高大巍峨的城墙和青瓦朱檐的城楼。三天前,小雅阁里他宝冠紫衣举杯畅饮,即便是苦中作乐也还留了些君王的气度。可此刻,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和骨血,只剩下一颗苦闷迷惘的心悬在一个空荡荡的皮囊里。
这就是他的悲哀吧,有心杀敌,却无力回天的悲哀……
远处,繁华热闹、川流不息的临淄城依旧敞开怀抱迎接着来自天下各国的商队,他曾经的主人,而今落魄的齐君正跟着我们越行越远。
无恤换上了一套素色的短衣下裳,撕去了脸上的胡子。我换了一件和齐公一样的靛蓝色麻布短衣,另把一条绛色的襦裙系在了罗裙的外面,最后又用一块大大的细葛布蓝方巾把一头长发全都包了进去。无恤怕我的脸太招人,索性又往我脸上抹了一把河泥。
系水两岸的河堤上不时会有商旅小贩驾着马车,挑着货担经过,在他们眼里这条小船里坐着的只是一位愣神的老父和他东看西瞧的一对儿女。
船在系水里又走了约莫三刻钟,正午的太阳已经升至头顶,我脸上的河泥被太阳晒干了,稍微一动就不停地往下掉泥粉。
“还有多久啊?”我问无恤。
“一会儿就到了。”
我有些口干,见船底放了一只水囊便拿了起来。但这会儿齐公就坐在我身边,我不好意思自己先喝,便开口先问了他:“君上,日头烈,饮些水吧?”
齐公自从看不见临淄城之后,眼神越发得呆滞。我见他摇了头,便自己拔开盖嘴,往嘴里猛灌了一口水。
这时,从系水对面顺水晃悠悠漂来一只刷了亮漆的大木盆,里面一前一后坐了大小两个娃娃。
大的那个把两只手伸进水里做了桨,伏着身子一下一下地往后划着水。小的那个全身光溜溜的,只用红绳在头顶系了一根冲天小辫,低头自顾自玩着一根竹管。
小时候,我和四儿也在渭水里这样玩过,因而看着这两个娃娃觉得格外亲切,不由就多看了几眼。
那梳着小辫子的娃娃见我看着他,也咧嘴乐开了。在木盆快要靠近小船的时候,他突然低头撩了一泼水朝我们洒了过来。
原本我同他玩玩水倒也没什么,可偏巧他这一泼水全洒在了低头出神的齐公身上。
齐公本就懊丧,可能是因为自己一朝跌落云底,眼见着又要颠沛流离,所以心里憋屈,这会儿一抬头见一个没穿裤子的小破孩子都敢冲他泼水,顿时又羞又恼,冲那两娃娃大吼了一声:“竖子放肆!连你们也敢来欺辱寡人!”
那梳着冲天辫的娃娃一瘪嘴瞅了身后的大男孩一眼,拿起手里的竹管就塞进了嘴里。
我正打算哄哄那小孩,无恤突然大叫一声两手一按,把我和齐公的脑袋“啪”的一下压在了船沿上。
“嗖——”有箭头破空之声从我们头顶险险掠过。
“阿鱼!”无恤护着我和齐公回头大喊了一声。撑船的船夫得令,随即抽出丈余长的竹篙朝两个娃娃挥去。那两个小人齐齐吸了一口气,把身子往后一倒,避开阿鱼的攻击,落入水中顷刻间不见了踪影。
无恤放开我和齐公把掀翻的木盆重新翻了过来,可下面早已经没了人,只留一根细细的竹管悠悠地浮在水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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