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然笑道:“让你去就去,把阿信也叫上。”
兰芝应了一声,正要去喊人,却又回头看着她:“小姐,不叫锦绣吗?”
李锦然问道:“这几****可见锦绣有出来过?”
兰芝想了想,还真是。最近这几天,锦绣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从未见出门过,那样耐不住性子的三小姐,怎么就忽然安静下来呢。她不解地看向李锦然,三小姐不出门,定然是大小姐吩咐的。在李府,三小姐只听李锦然的话。
李锦然笑眯眯地说:“锦绣忽然对画画感兴趣,这几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为了学画画。反正大家只当她是个孩子,不去也罢。”之所以不让锦绣去,是因为周良并非二夫人,她担心周良能看穿锦绣装疯卖傻,对于周良这类人,离得越远才越安全。沈信从屋里出来见到李锦然冥思苦想的模样,以为她还为早上的事伤心,出言劝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想再多也没用啊。”
这次去琉璃阁的路上,遇见的丫鬟皆对她十分客气,有那么一两个大老远见到她便先露出了笑容。不管那笑容是真是假,都让李锦然心里疑惑重重,连跟在她身旁的兰芝也感到奇怪得很,不时地看向她。她心里笑道:自己在李府过得是有多么不如意,连丫鬟给自己好脸色,都成了稀罕事。
琉璃阁在梅苑的正东面,中间被一处不大不小的假山隔开。每每经过这处假山时,总让李锦然心里觉得压抑。这假山曾是她跟锦绣小时候最爱玩耍的地方,可后来锦绣有一次从假山上掉下来摔断了腿,她们就再也没有爬过假山了。她永远都记得锦绣当时委屈地看着她,再三保证自己会小心,只希望再爬一次假山。可她没有答应,因为她亲眼看见了当时将锦绣推下去的张妈妈。她闭上眼又想起满身伤痕的紫鹃,再次睁开眼时,眼神变得无比犀利。当年年纪尚小,她无力自保,可如今这一切,她定要都讨回来。
“哈哈哈,姐姐你不要闹,我会掉下去的。”一阵无比欢快的声音传了过来。
“瞧妹妹说的,姐姐定能将你照顾好,来啊,来抓我啊。”那声音很是甜美,让李锦然想忘记都难。她继续往前走了一会儿,穿过假山时,便看见身着橙色锦衣的承欢眼睛上蒙了一块布,小心翼翼地向前走,脸上洋溢着欢笑。对于承欢能跟周荷关系这么好,她倒是一点都不惊讶。周荷那般聪明,眼看在张蔚然那已讨不到好,必然会向承欢这边靠近。见她们玩得这般高兴,她只是扫过一眼就瞥开。
“姐姐,你还在不在前面?”承欢双手向前慢慢地摸索着,一步步地向前挪动。
“在啊,来抓我啊。”周荷笑容满面,在承欢面前的不远处。
李锦然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欲往前继续走。假山尽头有一处向外延伸,造成曲径通幽的效果。李锦然身后跟着沈信与兰芝,即将要穿过假山时,承欢忽然迎面撞了过来,眼看就要撞到延伸出来的地方上。沈信眼疾手快,立刻向前将承欢扶住。
承欢只觉脚下一软,掀开了遮住眼睛的布条,有些迷惑,再看自己离假山那么近的距离,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只差那么一点点,她今天就可能会毁了容。这假山为了达到逼真的效果,故意做的怪石嶙峋,棱角锋利。她回头去看周荷,见周荷也是大惊失色。
“妹妹,你怎么样,我没想到……”周荷欲上前去扶承欢。承欢犹豫着要不要上前。
李锦然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周小姐,这假山有棱有角,承欢蒙着布随便撞到哪里,留下疤痕都算轻的。如果要是毁了容,啧啧,想要再寻个好人家,那可就难了。”
周荷见承欢看向她的眼神都快要变了,急忙将她拉在怀里,语气有些急促:“妹妹,我一直在你前面的,只是没想到你会往那里去,是姐姐不好。”
李锦然笑道:“这倒是奇了,方才你分明是站在她左边的呀。”她又看着兰芝和沈信,疑惑地问:“莫非是我看错了?”
沈信与兰芝摇了摇头,再看向承欢时,眼里都带着些怜悯。承欢不是傻瓜,她自然能读得出来。她正前方的左边正好是一块空地,正前方与右边都有假山,如此说来是周荷故意设计的。难怪她最近对自己这般好,原来是想趁着自己掉以轻心的时候害她毁容,就因为她也喜欢赵灏吗?她从周荷的怀里挣脱出来,面无表情地看向她,过了良久头也不回地走了,那方向正是琉璃阁。
承欢走后,周荷立刻变了脸,目光凶煞地看着李锦然。李锦然见她越是沉不住气,就越笑得灿烂无比,走到她耳边悄悄地说道:“四夫人是二夫人杀死的,对不对?”
周荷眼里闪过一丝慌张,又转瞬而逝:“你胡说,姨母做事光明磊落。”
李锦然也不再多说话,只笑眯眯地盯着周荷看。这让周荷心里发毛,却又不能奈何她。就在周荷欲要说话反驳时,她又不紧不慢地开了口:“我大病时父亲冒着被传染的风险来看我,他说让我小心二娘。你说这是为何?”李锦然故作疑惑地看着周荷,见她目瞪口呆的表情,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肩,大步向前走去。
待绕过假山时,沈信方才开口:“那周荷心计颇深,在假山时见我们来就故意让承欢小姐走到假山拐角的地方。若不是我动作快,她回去一定会跟二夫人告状,说我们明明见到承欢小姐撞上假山却不搭手。她这是在挑拨是非呢。”
兰芝听沈信这样说,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她就觉得奇怪,分明蒙着布的承欢只是在空旷的地方玩,好端端地突然去拐角,唾骂了一声:“贱人!”
对于周荷的伎俩,李锦然到不觉得稀奇。周荷深得二夫人欢心,必然是有些本事的。只是今天这一计她太过着急,何况承欢本身并不讨厌自己,再加上她们都喜欢同一个人,呵!承欢本就没有周荷生的美丽,若是毁了容,赵灏就更瞧不上了,承欢心里不气才怪。她都能想到依承欢的性子,回去该弄出多大的动静。她嘴角扬了扬,你们不让我的日子好过,那你们的日子也别想好过。
刚走进琉璃阁,便看见周荷的房门此刻敞得大开。张妈妈站在门前来来回回地走,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李锦然站在大门口,不进去也不出去,就这么看着。张妈妈转过身就看见李锦然含笑看着她,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这让兰芝心里不平衡,同样都是奴才,她凭什么这么跋扈?李锦然不计较不代表她能咽得下这口气,正要破口大骂。被李锦然轻声拦下:“一条狗咬了你,你还要咬回去吗?”兰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沈信听力绝佳,这番话自然也落入了他的耳里,也强忍住笑意。
张妈妈见她们在笑,心里更是生气,却又无处发火,恰巧从周荷屋里走出来一个丫鬟。那丫鬟手里还拿着周荷的衣衫,张妈妈走上前伸手打了那丫鬟一耳光。那丫鬟似是没料到会挨这一巴掌,完全没有防备,倒在了地上,左半边脸瞬间肿了起来。张妈妈打完犹不解气,恶言恶语地骂道:“周小姐喊夫人一声姨母,夫人没让她走,你敢擅自做主?”将那丫鬟拉起来作势又要打。
李锦然眼睛冷了几分,是不是紫鹃在琉璃阁的时候,也是这样无缘无故地被人打?她对沈信使了个眼色。沈信当下会意,疾步走上前捏住张妈妈的手腕。张妈妈痛得大叫,狠狠地瞪了一眼沈信:“你敢管我?”
张妈妈话音刚落,屋内便扔出来一个包裹,紧接着承欢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看了眼张妈妈,冷嘲热讽道:“谁敢管你?呵!张妈妈,有人要毁我的容,我只不过将她赶出去,怎么,还要征得你的同意?捏住你手腕的大哥,如果不是他扶着我,现在你见到的李承欢,就是一个面目全非的人了。”
沈信冷哼了一声,松开了张妈妈的手,又走回李锦然的身边。
李承欢冲着屋内命令道:“给我收拾,不要停,今天必须让她滚出去。”
张妈妈见李承欢一脸怒容,又不知该如何去劝。这些日子她见承欢跟周荷多有来往还开心不已,可今天承欢一回来就要让周荷走人。她看了眼似笑非笑的李锦然,猜测是她在其中作梗,在承欢耳边小声道:“前几日你们不是还好好的嘛,小姐,咱别气坏了身体。夫人那么心疼你,等夫人回来让她替你讨回公道好不好?”
不提这个还好,提到这个她就更生气。自从周荷来了之后,每日都与母亲在一起,她何曾跟母亲好好说说知心话。她冷笑道:“只怕母亲来了,该走的便是我了。”见屋内没有动静,她又往屋里跑去,只听砰的一声,是什么被摔碎的声音。
张妈妈急急地跟了进去,见碎了一地的瓷器,心疼地道:“周小姐最喜欢的花瓶……碎了可如何是好!”
随着话落,又一件瓷器被摔碎了。
……
也不知摔碎了多少件瓷器,张妈妈原先惋惜的劝解,到最后不再发声。瓷器摔的越多,李锦然越觉得高兴,在兰芝耳边吩咐了几句。兰芝点了点头,向门外走去。
见差不多该她出场时,才向周荷的屋里走去。见李承欢早已上气不接下气,坐在地上毫无形象地喘着气。她只得将承欢丢在外面的衣衫和包袱捡了进来放在案桌上,又将承欢从地上扶起来,理了理她凌乱的头发,像安慰锦绣那般劝道:“张妈妈说得不错,周小姐是留是走,总得要二娘定夺。你擅做主张将周小姐的东西扔出去,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李承欢站在原地喘着气,看着碎了一地的瓷器,心里很是烦躁。李锦然说的也不差,分明是周荷做错事在先,而经过自己这一闹,反而变成自己的不是了。她双手握住李锦然的手,轻声道:“你会替我作证的对不对,分明是她要害我!”
不待李锦然开口,门再次被打开,李锦然眯着眼睛向外看去。二夫人走在一行人的最前面,眼睛看向她时寒彻透骨。周荷在二夫人的左侧低垂着头,看上去小鸟依人,她的手轻轻地挽住面无表情的男人。那男人在她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只见她频频地点着头,模样毕恭毕敬。这男人,想来就是周良了。
周良目光忽地扫向李锦然,眼里有说不明的情绪,却没有停留多长时间,转而看向沈信,像是要从上到下将他看个仔细。李锦然在承欢的背后轻轻地拍了拍,轻声道:“去给二娘认个错,瞧你把这屋里弄成什么样子了?”
这屋里因周荷搬进来久住,每个角落都经过精心的布置。而经过承欢这么一闹,书卷扔的满地都是,几幅画卷已被撕得看不出所画何物。二夫人踏进屋里时,脸色变了几变,却碍于李锦然在场没有发作,只冷着脸看向承欢,沉着声音问:“知错不知?”
李承欢一声冷笑,却不答她。李锦然捏了捏她的手,暗示她不要惹怒二夫人。这周荷真是聪明,知道承欢的脾性,所以并不着急回住处,反而先将二夫人和周良找来。等承欢该扔的都扔了,该摔的都摔了,她再回来,二夫人必定是先治承欢的罪。可是承欢年纪太小,以为二夫人一定会向着自己,却不知她跑来大闹大家都亲眼看见,而周荷设计害她鲜有人知。
门外站着十来个丫鬟,一个个都低着头,冷不防二夫人将李承欢拽了过来,当场扬手给了她一巴掌。那些丫鬟头低得更甚,没一个敢上前来。张妈妈动了动嘴,想说什么,终究还是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