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灏的一番话,即使其中大有高瞻远瞩,未雨绸缪的意思,乃至让三个姑娘家心潮起伏,升起钦佩之意,不过也未免有些过于异想天开,把世事想的过于简单。
果然,刚才还为之叹服的三人,下一刻都皱起眉头,其中秋蕊有些犹豫的说道:“这身份上不适合吧?碧翠是个家生子,乃是奴仆身份,嫁去的人家,想必也不是平民百姓,虽说背靠着国公府,没人敢说些什么闲话,但二爷你赠与这么多的田产,这官府能给登记造册吗?”
这话已经说的够委婉了,在这等级森严的古代社会,尤其是明朝时期,身份上的改变基本是很难逾越,农户,工户,军户都是世代传承的,也就是说,你父亲是做什么的,到了你这一代,也必须要做什么,花名册都是由官吏严格审查,由不得任意更改,除非当个流民,逃离家乡,但没有身份证明,在外地也很难生存下去。
人口普查是太祖朱元璋在位时就搞过的,那就是有名的‘户贴制’,家家户户别说有多少人口,举凡姓名性别,人际关系,做什么工作,就是家中有几颗枣树,院子中有几头牲畜,田产房屋,包括家中动产和不动产,都得详细记录在案。
唯一改变命运的方式,就是科举,明朝的科举制度可算历朝历代最公平的,不拘出身,录用的人数也多,真算是刺激了百姓子弟奋发图强,加上明初两代皇帝特别重视教育,基本上只要有条件,家家户户都会送孩子读书,私塾官学基本遍布所有地方。
如此一来,别说考中三甲得个状元了,就是中个举人秀才,其难度都大大增加,可谓是难上加难,但对此时的百姓来说,总算有这么个指望,起码知道有那么条飞黄腾达的道路,时刻在等着咱们。
以至于后来明朝的科举制度传到国外,也首先被那法国照搬,成了文官考试制度,由此扩散,一直流传到今日,所有国外所谓的专家教授,都承认这回事,也算是明朝的一个功绩了。
张灏想了想,也觉得有些棘手,要真给碧翠一些田产,起码先得改变她的身份,而改变她的身份,又涉及到人家整个一个大家族,如今是明朝初期,很难通过一些手段浑水摸鱼,那官府供奉的土地庙,可随时等着拨贪官污吏的人皮,好填充稻草人玩呢!
话又说回来,碧翠的父母也不见得同意,这虽说是给人家当个奴仆,可当到堂堂国公家的级别,身份地位又比百姓高过一等,在张府是下贱奴婢,可回了家中那就是个主子,也能养几个下人伺候自己,背靠着大树,谁还愿意当个所谓的自由百姓,任由别人鱼肉。
还没等他想明白此事,一边的烟翠又小声的道:“二爷,您的好意婢子就代碧翠姐姐心领了,可那五百多两白银,数目实在是有些吓人,我和碧翠的月银是每月三两,还是夫人看在我们日夜照顾您的份上,特意恩许的,就算是秋蕊妹妹,一个月才二两银子,外头小红几个,不过一吊钱而已,您自个从小积攒的积蓄,不过三十几两银子。”
又是意犹未尽,听得张灏目瞪口呆,此时才明白,原来自个的身家也不过如此,哪有想象中的一举手,就赏出个几千上万,这钱又不是大风吹来的,以父亲的为人,一生性格谨慎正直,估计家里的收入有限。
那天听到母亲她们口气轻松,张口就是几百两白银拿去送给和尚,自己还不当回事,后经由烟翠解释,才知道自己从小到大,因为痴痴呆呆,年纪幼小,根本没有什么多余的银钱,上不讨长辈欢心,逢年过节的基本没有赏赐,下你一个幼儿,也没有例银供你日常花销。
果然,协助母亲打理家业的姐姐,此时轻笑道:“到底还是个小孩子,爹爹一年的俸禄才三千石,咱家祖上也没留下什么积蓄,张家还是从你祖父时日子才渐渐好转,如今几十年来开枝散叶,进项虽然增加,可排场花销也越来越大,一年下来,合成银两的话,也就三千两银子的盈余。”
“哦!原来如此,是我太想当然了。”轻轻舒了口气,张灏不禁有些庆幸,这总算是还有盈余,按她们话中的意思,几千两在这时代,那是一笔巨款了,还好还好,没有想象中的度日艰难。
不过随即反应过来姐姐的意思,开枝散叶这也是个大问题,如今盛世来临,这大家伙性命无忧,主子下人还不可劲的造人玩儿,人口一多,那开销就更大,常此以往,就如同这个国家一样,越是后期就越是矛盾突出,到了明朝末年,光是供养无所事事的几十万皇室子弟,就得耗去一年赋税的三分之一强,加上豪门文官侵占土地,骄奢度日,更导致百姓流离失所,最终难免国破家亡。
类似这种问题,对于现在的张灏来说,还不在考虑之内,他自问绝不是什么救世主,更不是个伟人,即使拥有后世的记忆,如此复杂沉重的课题,也不是他能解决的,当务之急,他得首先考虑自己的面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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