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身着戎服随驾郊猎,以表明君臣齐心,论兵讲武之意。当然君子六艺,这射与御的本事也是必须的。这倒突显出身着常服的韩奕鹤立鸡群,郭威想不注意到他都难,尽管韩奕待在人群后面。
“上将军,你为何不穿戎服?难道不怕欺君之罪吗?”郭威明知故问。
韩奕硬着头皮答道:“回陛下,臣听闻说君子六艺,射与御是必不可少的。不过这君子一般是指儒臣,着儒服。臣是武将,是个粗人,穿惯了戎服,从今日起想学做君子。”
“好口舌”郭威骂道,指着韩奕手中的弓矢道,“口说无凭,听说你最近只知郎情妾意,整日里围着美人转,不知你这射箭的本事有没有忘掉?”
韩奕走上前去,见前面小河中栖息着一群水禽,举弓便射。不料,这临时借来的弓太软,韩奕没有留意,用力地度,那弓弦竟被他当场拉断。
郭威像是打了大胜仗一般,指着尴尬的韩奕,对群臣说道:
“朕说的没错吧?韩子仲射箭的本事已经忘了。”
臣子们也跟着笑了起来,不远处那正在戏水的水禽受了惊扰,呼啦地飞腾起来。郭威等人不约而同地引弓便射,水禽竟当场掉下了十几只。
驸马都尉张永德带着部下涉水搜捡猎物,邀功似地将郭威射中的猎物送到郭威面前,竟然是一箭双禽。群臣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赞美声。
“陛下英武”
“陛下神武”
“陛下神技”
王峻兴高采烈地说道:“陛下英雄本色不减当年。臣倚老卖老,向陛下讨了这两只猎物,回去下酒。”
“既然秀峰兄这样说了,朕当然不能小气了,有好菜不能没有好酒,今日回宫后,朕会让内府派人给你府上送上两坛好酒。”郭威兴致高涨。
“谢陛下”王峻眉开眼笑,不由自主地瞅向韩奕,见韩奕东张西望,全没将心思放在这边,好似个局外人,便故意大声问道,
“久闻北海侯的箭法出神入化,今日一见,才知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王某以为,你的箭法跟陛下比起来,那不就是萤火跟日月相比吗?”
韩奕特别恼怒王峻爱记仇,总是一遇到机会便打击自己。但很显然,韩奕的气量比王峻要大的多,这跟他们悬殊的年纪正好相反。韩奕微微一笑,将手中的破弓扔掉:
“陛下的箭法自然是不错的,但臣以为,方才陛下一箭双禽只不过是碰巧而已,此事可遇而不可求。倒是王大人一心吹捧陛下,是何居心呢?”
“大胆”王峻勃然大怒,“陛下,臣奏请治他妄言之罪。”
郭威方才正被王峻等近臣们捧的高兴,闻听韩奕的“大实话”,脸上也很不好看,说有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那一边,韩奕继续说道:
“陛下息怒,臣在家乡时,曾听人说起过一个故事,愿说给陛下听。”
“讲”郭威忍住怒气,勉强点点头。
“这个故事是这样的,在遥远的外番异邦,有一个皇帝,这个皇帝不爱美人不爱钱,但却有一项特别的嗜好,那就是每天都要穿新衣裳,并且每天的式样都是不同的。”
“那又怎样?只要不因此忘了国家大事就行。”王峻插话道。
“关键是这位皇帝每天只顾着试穿新衣服,不做任何其他事。子民们提到皇帝时,会毫不犹豫的说皇帝在寝宫试穿新衣服,如果他没有,那就一定在去试穿衣裳的路上。有一天,从外邦来了两个裁缝,自称他们说能织出人间最美丽最精致的布匹。这种布不仅色彩和图案都分外精致美丽,而且缝出来的衣裳还有一种奇怪的特性,任何不称职的或者愚蠢得不可救药的人,都看不见这衣裳……”
“胡说,世上岂有这种衣裳?”郭威打断韩奕的侃侃而谈。
“陛下英明。不过,故事中的那位皇帝可不是这么想,他觉得先派一个他认为最诚实的一位大臣去看,或许更为稳妥些。”
郭威和近臣们被韩奕的故事吸引住了。
“后来呢?”李重进追问道。
“这位诚实的大臣奉命去查看织造的进展,他当然什么也看不见。但他不敢透露出来,以免让别人知道他原来不聪明不诚实,所以他回去复命说,织造进展的很顺利,陛下将得到一件天底下最华美神奇的衣裳。”
“过了几日,皇帝又派了一位大臣前去查看。这位大臣被公认是朝中最正直最称职的一位,当然这位正直的大臣什么也看不见,但他也不敢公开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群臣们忽然有些明白了韩奕故事的意思,包括郭威在内,都静静地听韩奕说故事:
“这位皇帝既忧又惧,以为天底下只有他最愚蠢。他不想让自己的子民看到这一点,就装模作样地穿上那一件并不存在的衣裳,乘上一辆马车,巡游全城。全城的百姓争相观看,全都指着皇帝的车驾,唯心地赞叹那件衣裳的华美精致,有人甚至提议应当全国庆祝一番……最后只有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孩指着皇帝的背影,对周围的成年人们说,看呐,皇帝光着腚”
扑哧
众臣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待发出声来,才看到郭威那张忽红忽青忽白的脸,全都憋着气,差点没有将自己憋死。
“你……你……”王峻的山羊须剧烈地跳动着,指着韩奕说不出话来。
郭威怒不可遏,左手紧握着弓,手背上青筋毕现,内心深处又是羞愧难当,觉得自己真的就是故事中的那位光屁股皇帝。
“陛下息怒良药苦口,忠言逆耳”范质见情势不妙,狠狠地瞪了韩奕一眼,连忙劝慰郭威。
郭威将手中的弓狠狠地砸向韩奕,发泄着怒气,韩奕不敢躲闪,额头上挨上了这一下,立刻见血。
郭威掉转马头,猛地抽打坐骑,往京城疾奔而去。
“陛下、陛下”李重进与张永德二人追在身后喊道。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