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一个辽兵斥候突然发现自己的坐骑头颅猛地向下急坠,路面像是纸糊的,健蹄下凭空出现了一个大坑,战马庞大的身躯与坑里赫然林立的削尖木桩亲密扑吻。
作为马背民族中的一员,并且自认为是其中最勇敢最机智之一,那辽兵本能地做出了最正确的反应:
他甩开了马蹬,双手飞快地在马鞍上一撑,顺着战马前奔的余势,勉强将自己甩到了坑沿以外,并且双脚着地。
即便是最恶毒的对手也会由衷地赞叹这个辽兵斥候敏捷的身手。
那辽兵来不及对自己的身手沾沾自喜,他刚一落地便飞快地蹲下了身子,同时一支箭矢已经飞快地搭在了弓上,双目则紧张地观察着四周动静。
蓝天白云,四野无人。
路边对面只有几丛稀疏的树林和一个二十步外的乱石岗,田埂上随处可见深可及腰的枯草。
草丛中应当周兵埋伏着。那辽兵无比后悔,他后悔今天离后队人马太远,更愤恨自己今天的运气太差。
身后忽然响起了一声清悦的声响,那是刀出鞘的声响。处于高度紧张之中的倒霉蛋,转身便往声响之处怒射,箭矢飞快地往三十步外的的草丛中奔去。
倒霉蛋立刻就更加悔恨了,因为在他转身怒射之时,将后背让给了那一个乱石岗。
嗖、嗖!
几支弩箭自乱石岗飞奔而来,准确地钉在后背上,那辽兵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往前猛推。辽兵斥候趴在地上挣扎着抽搐着,血汩汩地流着,将那身体内的活力飞快地带走。
此时此刻,他最悔恨是自己不应该来到这陌生的异国土地。但这并不能给他带来任何怜悯。
埋伏的黑手并没有动。因为紧接着辽兵斥候又奔来三骑,看上去像是那位倒霉蛋的同伴,他们发现了倒伏在地上的尸体和路中央的陷坑。
三个辽兵斥侯绕过死尸与陷坑,小心翼翼地趋前查看。
蓦的。
树丛间,乱石中lou出了一个两个以至十五个身影,各持弓矢与兵刃。那是大周朝的乡勇,当中既有小贩、农夫,也有猎户,甚至还有一两个嘴上不长毛的后生小子。
三个辽兵想都没想,掉转马头便跑,慌乱中其中一人被射翻栽倒,剩下的两个没想到马蹄下突然出现了一根绊索和一个捕猎的铁夹。
双骑几乎同时栽倒,将背上的辽兵甩了出去。乡勇们呼喊着一哄而上,将这两个辽兵砍成肉泥。
这不过是沁水两岸发生的无数幕游击战之一。
乡勇队正陈二手持着一张弩弓,踢了踢地上的死尸,部下汉子们一声不吭地蹲在地上,将那死尸身上一切有用的东西取下来,角弓、箭矢、皮甲、长矛,甚至包括马鞍,就连干粮也没放过。
“辽人的马鞍确实不错,既耐用又轻巧,还坐着舒适。只可惜一匹上等的胡马死了,另两匹都摔断了腿!”陈二将马鞍抱在怀中,眯缝着眼点评道。
“二叔,接下来咋办?”一个看上去像是晚辈的后生问道。
“照老规矩,先将辽虏死鬼的右耳割下来报功,再挖个坑,连人带马全埋了。清除血迹,将陷阱恢复原状!原地埋伏,有机会就上,没机会就跑!”陈二命道。
他腰间悬挂的布兜中已经装了不下二十只辽人的右耳。
“辽人接连吃亏,也变机灵了,怕是很难再上当!”后生答道。
“嘿!”陈二将马鞍扔到了后生怀中,笑骂道,“你小子管那么多干嘛,辽人要是不敢来,那我们正好躺着晒太阳,你替辽人穷操什么心呐!就像咱们这样干,每多杀一个,辽人就少上一份力气。”
后生说道:“二叔,我只是想多杀几个辽虏!”
“那你就跟着我,多学着点!”陈二赞许地说道。
“操,陈二,你当过几天兵就吹起牛来!想当年,我在周元帅麾下当兵杀辽时,你还在吃奶呢!”有灰白胡须的老者当场就骂了起来,这分明是藐视起自家队正的权威。
周元帅指的是一代名帅周德威,其人乃河东军阀李克用李存勖父子麾下战将,一生赫赫功名,无人出其上,至今仍为世人所津津乐道。
“老李头,你说的那是老皇历了。连韩相公都知道我的名号!”陈二反驳道。
“嗨,韩相公不过是碰巧喝了一碗你卖的豆汁罢了,哪有你这样的,天天将这事说三遍。”老李头摸了把自己干巴巴的脸。
陈二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脑袋。众人暗笑。
众人将残局收拾好,正要再次埋伏起来,有大队辽兵奔来。陈二见辽兵气势汹汹,立刻率领部下乡勇撒腿就跑。
众人仗着熟悉地形,穿过一条羊肠小道,又上气不接下气地越过两座巍峨的高塬,这才将追兵甩在身后。众人累极了,一旦拖离了危险,全都如肉案上的猪肉一样横躺在地上喘气。
估摸着日子,天越来越冷,眼看就要入冬,但这午后的阳光仍然暖意洋洋。众人连日来东奔西走爬山越岭累得够呛,索性都窝在背风的阳坡下休息。
“三狗子,放哨去,机灵点!”陈二命那后生道。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陈二忽然感觉阳光似乎躲在了云朵里,四周似乎有些异样,蓦的又觉得脖子上有一股凉意。
陈二心中一惊,一切睡意与困倦都迅速地烟消云散,他看到一个人站在自己面前,正好将大好阳光挡得严严实实,那人手中的一把刀正抵在自己的喉间。
彻骨的寒意袭来,陈二见此人年轻尚轻,但身材高大挺拔,一身轻甲,极为英武。陈二觉得自己似乎在哪见过此人,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年轻人扬了扬下巴,表情玩味,但手中的刀握得很稳,没有哪怕是轻微的颤抖。
“我叫陈二。”陈二老实地答道。他眼光向身旁瞥去,见自己的伙伴全被制住了,他很后悔自己这次休息时安排了那叫三狗子的后生,定是这后生睡着了。
“泽州人?”年轻人继续问道。
“我是泽州人。”陈二不认为自己的身份很重要,如果对方愿意听,他愿意从自己的前十八代祖宗说起。陈二颇为硬气地说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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