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方浓,瞳歌起先并不确定,此时御凌墨,是否还在书房埋首公务。
只是觉着,撇开自个不待见他不提。一国王爷之尊又被世人奉为‘龙甲战神’的他,在公事上,理应热衷。
依着乐文的指示,寻到书房了所在燔。
瞧见窗纸映出的黑色影子,正执笔挥洒,暗道自个猜想,果然没错的。
…窠…
踩着步履,走过竹影摇曳的青石路。
房门外,守门的铁甲侍卫大刀前头一拦,面无表情的喝道:“王爷正在处理公务,闲杂人等一律不准靠近!”
“闲杂人等……也包括他明媒正娶的王妃么?”
想来这侍卫是认得她的。听得她这般问话,面上不见丝毫的惊诧,只是寒着一张冻死人的脸皮,不为所动。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瞳歌腹诽,漠漠的看了眼紧闭的房门。
索性退后几步,提了声音,对着窗户方向,清冷道:“墨王爷,九璎瞳歌有事求见!”
窗纸上,黑影的主人提笔的手一顿,接着继续书写,对她的叫唤置若罔闻。
料到他会这般无视自己。
瞳歌本也没想见他,抬头望着黑色天幕,将来意开门见山道:“王爷权大势大,派人监视绯樱阁,本也无可厚非。只是,王爷能不能派些,稍微有素质一点的人过来?”
没瞧见窗纸人影手里的笔折了两段,瞳歌清淡道:“王爷也知道,绯樱阁里头,就只有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若是沐个浴、更个衣,甚至如厕,都得在人眼皮子底下战战兢兢的进行。这事传出去,王爷的脸上也没光彩。……九璎瞳歌言尽于此,当如何处置,王爷你自个瞧着办罢。”
顾不得守门侍卫瞪大的眼睛,转身就要离开——
“……进来说话。”仍旧森冷阴寒的声线,瞳歌听着,总有一丝若有还无的脱力在里边。
……估计是她耳朵不好使,听错了。
铁甲侍卫听得主子发话,利索的开了门。
瞳歌想着,既然已经来了,确定事情能够妥善处理过后,再行离开也不迟。
邃进了书房。
……
上次随御曦皞并御兮澈往户部侍郎府,打家……劫富济贫,原以为那一室的书香,已经骇人。
如今瞧着御凌墨这一眼难望到头的陈列书架,才晓得甚叫小巫见大巫。
难怪先前端木残要说,墨王爷书房里的书,才是最靠谱的。
现下看来,果真如此。
御凌墨办公的桌案,同书架之间,用泼墨的山水屏风隔了开来。
敛去眼里的惊叹,瞳歌抬脚朝埋首案前,正批阅公文的御凌墨走了过去。
一眼瞧见他身后,占了大半墙壁的龙川地形图,停下脚步,忍不住多瞟了几眼。
“手无缚鸡之力?弱女子?”合了手里的加急公文,御凌墨抬头看她。
冷哼道:“厚颜无耻,大言不惭,说的便是你这种女人罢?”
见她视线落在自己身后的地图,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瞳歌收了视线,对他的冷嘲热讽不以为意,不冷不热道:“我今晚不是来同你谈论我的品行问题的。”
她是厚颜无耻也好,大言不惭也罢,跟他没有半分文钱的干系不是!
御凌墨显然不以为,她的品行修养跟他没有干系。却也没耐心同她纠结这个问题。
凝着没甚表情的她,沉声道:“本王派人监视你的原因,相信你自个心知肚明。”
瞳歌点头,“当然。”为了元小妾同她肚子里的孩子安全,只是监视她,大概已是他墨王爷格外开恩。
“本王底下的人,一向训练有素,纪律严明。”御凌墨语气铿然。
言下之意便是,他御凌墨手下的人,不可能做出这般无耻下作的事情!
瞳歌蹙眉,冷哼道:“墨王爷的意思——是说我诬陷
你派过去监视的人么?”
“难道不是?”墨染的眼瞳,毫不掩饰其中的怀疑。
“呵……”瞳歌难得给他气笑了,却觉着同他争辩,没意思。
“王爷若是以为,我是在找借口,希望王爷你召回那些,日夜监视绯樱阁一举一动的眼线,那就大错特错了!”瞳歌鄙笑。
轻蔑的直视着他眼睛,“我本无害你爱妾子嗣之心,王爷你非以小人之心度人之腹,那是你自个的事情,与我无关!”
元小妾若是不自个撞上来,她当然不会主动去伤她害她。
反之,若是有人不识好歹,非逼着她为求自保,做出伤人甚至杀人的事情,那就怨不得她心狠手辣了!
“我自问心无愧,你喜欢帘窥壁听,个人爱好,我无权干涉,自然也没甚好在意。”
无视他脸上的黑云压城,接着道:“只是王爷你一世英名,却派了这些个专喜偷窥女子私事的下作之徒,来做你的眼线,不觉得羞耻么?”
听着她越来越过分的说话,御凌墨眯着眼眸,压抑着xiong口怒火,咬牙道:“你该不会……也给那群混账东西看了去罢?”
“……”
已经相信她说的话,御凌墨想到某个想让他杀人的可能性,才是有此一问。
见瞳歌青了半面脸,默不作声,以为自己言中,猛地站了起来!
怒气下令道:“冷鸢!给本王去挖了那些混账的眼珠拿去喂狗!”哪些东西能看,哪些东西不能看。分辨不出好赖的狗眼,留着也无用!
隐在书房屋ding暗处的隐卫冷鸢,远远的应了声:“得令!”身形随着风声的离开彻底消失在屋ding!
听得他这般冷血残酷的命令,瞳歌并未拦阻。
连连摇头,失望道:“就你养的那些废物,想从我这里讨便宜,回炉重造个百遍,也未必能得偿所愿!”
若她给人占了眼睛便宜,不用御凌墨动手。来这之前,她便已经剜了他们眼睛!
“我的好王妃,你这该不会是变相的在为那群不开眼的东西,求情罢?”御凌墨勾唇冷笑,显然不相信她会有这等的好心。
瞳歌也自认没有这等好心。
“他们是你的人,是死还是活,同我有甚干系?”事不关己,己不操心。
真要说来,死了说不定还更好!
他御凌墨底下的爪牙,死一个,算一个。死两个,刚好就凑一双!
瞳歌恶毒的想法,毫不掩饰的显露在脸上。
御凌墨瞧出了她的故意,越过她走到窗边,开了窗户,“冷鹰!追上冷鸢,本王撤回前令!”
又一道身形随风消失在竹林!
她想看他自断臂膀?做梦!
“本王会考虑换几个女杀手过去的。”若是她敢有异动,就得做好死的觉悟跟准备!
御凌墨立在窗边,转过身来,风吹着他并未束冠的墨发,映衬着他此时脸上表情。分明俊美,却寒如修罗恶鬼,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瞳歌月眸微动,无所谓道:“随你。”转身离开了书房。
……
“……四哥,你大意了。”
来了许久的萧王爷御曦皞,喟叹着走出书架。望着壁上没有收起的地图,眼睛闪过一抹深沉。
御凌墨走了过来,视线落在地图用朱笔划了叉的某处,拧眉道:“她不会注意到的。”
先前瞳歌在看地图时,她脸上并无甚异色。应该还没有发现其中暗藏的玄机。
“但愿四嫂没有发现,如若不然,万一她走漏了风声,四哥的精心布置,前功尽弃不说。那人的命,怕是也要保不住了!”
此时的御曦皞,身上不复瞳歌认识的潇洒纨绔。深沉理性的眼睛,同他四哥,如出一辙!
御凌墨面色凝重,不置可否。
“……真有万一,她的命也还在本王手里。”
不杀她,留她一条命,也是牵制那人,最后的筹码!
……
绯樱阁。
御凌墨果然如他所说,换了一黑衣女杀手过来。
至于瞳歌为甚会知道,隐在屋上的黑衣人是女人。自是因为人家毫不掩饰藏身之处,抱着一把剑,成日石雕一般坐在瓦片。
转眼至端阳节,雄黄酒香。
乐文并绿纱在后院厨房包粽子。
御兮澈拽着御曦皞过来找瞳歌,说是城郊护城河上,有龙舟比赛,邀她一道去看。
无意说起她屋上的黑衣女子,满目好奇:“四嫂,上边的那个黑衣姐姐,是来保护四嫂的么?”
“刚好相反。”瞳歌摇头苦笑。
“要不要本王替四嫂收了她?”御曦皞摇着折扇,笑容轻佻,“本王瞧着那姑娘,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养在府里,也算赏心悦目,秀色可餐。”
御兮澈闻言,瞪着眼睛一脚踢了过去,“你府里姬妾没有三千,少说也有三百了罢?再往里边添人,也不怕掀了你屋ding!”
瞳歌倒觉着他这主意ting好,扫目过去:“这个可以有。你问你四哥要了她罢,一个不够,多多益善。”
“……”御曦皞一瞬寒颤。
四哥底下暗人,确实貌美者居多。只是,这些美人的容貌,同整治人的手段是成正比的。
应付一个两个尚可。多了,睡梦里也得担心,枕边人会不会突地给自己来上那么一刀、两刀!
御兮澈觉着同御曦皞谈论他府里的女人问题,愚蠢透ding。
直接拉了瞳歌出去,抬头望着屋ding的黑衣女子,大声命令道:“本宫要同四嫂出府一趟,你莫要跟来。若是坏了本宫心情,即便四哥袒护,本宫也是不会轻饶了你的!”
难得见御兮澈端出永宁公主的架子,瞳歌一时新鲜。
御曦皞此时也慵懒的走了过来,挑着眉宇,看着屋上不为所动的黑衣女子。附声道:“公主的话,你都听到了,照做便是。四哥那里,本王自有担待!”
话音落下,黑衣女子“嗖”的一声,没了影迹!
“武功不错。”瞳歌赞叹。难怪御凌墨这么放心,只派了她一人过来监视她。
御兮澈不以为然,撇嘴道:“武功再好,敢找四嫂麻烦,就是害虫!”
听得她的形容,御曦皞摇头失笑,“你这话切莫教四哥听了去,否则有你好看的!”
御兮澈不高兴的拉下脸来,想要反驳,瞳歌岔开话题:“我不放心我屋里的那两个丫头,带着一起去,可以么?”
“当然可以!”御兮澈瞬间绽放笑颜,“人多热闹!”
……
御曦皞骑马,其余人乘了马车,一路谈笑风生的到了护城河畔。
乐文并绿纱同瞳歌说,有想要去的去处,希望她能够应允。
两个小丫头很少有跟自己提要求的时候,瞳歌自然答应。约定了回墨王府的时间,俩丫头便兴高采烈的跑开了去。
嘱了家丁看好车马,瞳歌三人择了个视野极佳的荫凉去处,坐了下来。
此时正值晌午,龙舟比赛堪堪开始。护城河两岸,已是人海如潮。
河面上,已经停了数十只龙形的小舟。头绑各色头带的桡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比赛开始的锣声甫一响起,所有龙舟宛若离弦的箭划开了去,争先恐后,竞相争流!
“四嫂,要不要来一局?”
御曦皞摇着扇子,见瞳歌望着河面龙舟脸上饶有兴致,笑容奸诈的问道,“你赌哪条龙舟会拨得头筹?”
“赌注是甚?”瞳歌侧目。
“这个嘛——”mo着下巴,灵机一动,“不如输的人,答应帮赢的人做件事情如何?”
瞳歌狐疑,“什么事情都可以?”
“自然是力所能及!”
“成交!”一锤定音。
“我也要、我也要!”御兮澈听着两人对话,觉着好玩,两眼放光的过来凑一
脚。
御曦皞笑着揉了揉她脑袋,望向赛程刚好过半的龙舟,“那就押注罢!”
“我赌蓝色头带赢!”御兮澈一马当先,站起来指着目前排名第一的龙舟,大声道。
“本王就赌紫色头带胜。”御曦皞折扇指着目前第四的龙舟,转向瞳歌:“四嫂呢?”
瞳歌沉吟半晌,忽然问道:“这个龙舟比赛,应该不只是单纯的划船罢?”
“当然不是,单纯的划船,有甚看头?”
御兮澈坐下来,掩唇窃笑道:“每年例行的好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尾音落下,便瞧见河面好几只龙舟,陡然沉了船!
领先的几只龙舟,舟上桡手手里的浆除了划水之用,瞬间充作武器,就近袭击旁边龙舟!
瞳歌心底有了谱,凝眸望着目前倒数第三的龙舟,毅然道:“我就赌红色头带获得最终头筹!”
御兮澈不敢置信的瞅着她,惊讶道:“领先的龙舟那么多,四嫂干嘛挑个吊车尾的啊?”
瞳歌笑的高深莫测,“天机不可泄露,我就这么着了!”
见她神神秘秘,神色之间满满的自信坚定,御兮澈心里有些犯愁,却也不再多言。
……
比赛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不知不觉间,观众情绪高涨的呐喊助威声里,护城河上翻沉的龙舟,已经去了大半有余。
好在三人相中下注的蓝、紫、红龙舟,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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