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一半,天色巨变。
陈齐感觉到森冷的夜风撞上自己的脸,搅起鬓角的碎发,宛如利刃般划过。
不远处,山岭氤氲着墨一样浓重的暗色,视线所及的整片领域如坠冰夜一般凄凉深沉。原本清淡的月不知何时被一团乌云遮住,如同十七年前那夜一样,是暴雨将至的前兆。
他强压下不适驱马往前,突然一滴冰凉的水滴被夜风从远处卷来砸在脸上,寒意突如其来,惊的他浑身都紧绷起来,好一会儿才发觉那不过是一滴雨水,而非灼烫的血液。
抬眼,前方隐约有一层淡淡的水雾,在昏暗模糊的月影下逐渐凝成了一缕缕一道道,颜色越发的猩红。
陈齐大震,脊背一僵险些惊呼出声。
下一秒,骤起的雨势惊腾了夜蛰的鸟儿,成千上万的雨燕惊叫着悲鸣着扑打着翅膀从低空掠过,如同低压的乌云,紧贴着他头顶划过,转瞬便消失在身后。
这画面太过熟悉,陈齐呆呆的僵立原地,眼神都直愣了。
雨势来的诡异而猛烈,乌云在半空中奔驰颤抖,失控的滴漏着雨水。断了线的雨滴砸落在地面上,升腾起一片片迷蒙的黄白色雾气。
大雨先是被肆虐的山风撕咬的支离破碎,紧接着风雷怒吼,乌云中滚过玫瑰金色的叱咤闪电,雷鸣声震彻天地。
坐下的马儿不安的挪动着,陈齐只觉得在这道道的天雷之中,脚下的地面都颤了起来。山林在如斯氛围中更显幽诡,风雨狂啸,犹如在回应当年那人的无声却绝望的呐喊。
两万大军早已经疲软的不行,不知为何,这平日里训练有素的兵马,不过在山岭中遭遇了一场意料之外的暴雨而已,何至于昏厥退缩,一个个如临大敌般的溃不成军?
陈齐到底是大将,很快便突破了心魔抽回神智。然而,还不等他开口下令,前后左右便齐齐亮起了凄然的白光,下一刻,身着南洛服饰的人群便出现在自己眼前。
一眼扫过去便看得出是宫装,那些人衣不蔽体的奔走哭嚎,声音夹杂在隆隆的雷声里,淋漓的鲜血在雨势中似熊熊燃烧的烈火,红的妖娆如荼。
陈齐无法自控的开始颤抖,一步步后退:“怎么会...怎么会...”
两万大军惊恐涣散,苏沈兄弟见状有心带人杀他个措手不及,却被周谨墨拦下:“这场雨来得很及时,稍安勿躁,切莫坏了慕容姑娘的计谋。”
苏辰抿唇,虽有些许不甘愿,却也并没有强行动作。
雨势愈演愈烈,马蹄声纷乱,踏起的泥水时不时的飞溅到士兵的脸上,惊恐的喘息声转眼便被暴雨淹没,却如刀刻般的在每个人的心中剜出血淋淋的一块。
陈齐也是惶恐难安,正当此刻,一道异常白亮的闪电自天际滑落,似乎将幽墨色的苍穹划开了一道裂口。惨白的光线一闪而过,所有人瞬间陷入假盲之中,待雷鸣响起,不过眨眼功夫,眼前的南洛神宫中人,便消失的一干二净,就如同从未出现过一样。
一时间,两万人齐齐噤声,目光中惊恐难定。
下一秒,陈齐震惊的看着陈灵驹一步步如傀儡般机械的朝自己走来,身上盔甲不复,穿着南洛圣族的华服,逶迤的裙摆直铺在身后两米开外,颜色殷红如同浸没在地面上的鲜血。
她虽衣着不凡,却发髻凌乱,目光僵直。依稀有殷红的鲜血顺着发梢滴落,虽被暴雨稀释,却仍旧将她光洁白皙的脸庞染得一片血色污浊,在一道道狰狞炸裂的闪电之中,面色恐怖如鬼。
她一步步逼来,似带着决绝的愤怒,看进陈齐眼中,只觉得心惊胆战。
“驹儿?!”陈齐大慑,仓皇后退了几步,才发现自己的失态:那是自己唯一的女儿,他怎么会在女儿的身上看到那人的影子?!随即,陈齐翻身下马迎向前去,然而陈灵驹却在目光锁定他的一瞬间,突然爆发出狰狞的恨意,怒吼一声呛剑而出。
陈齐一惊,即刻挥剑相迎,边打边喊着女儿的名字,然而陈灵驹就像是着了魔一般的六亲不认只知道一味拼杀。几个回合下来,陈齐退避的艰难,只得一狠心下了重手,敲晕了陈灵驹准备强行带回。
“父帅...村子里...南洛...圣女...血...”陈灵驹昏迷前强撑着最后的意识将步微暖交代的几个词断断续续的说了出来,果然看到陈齐瞳孔一缩,唇色瞬间变白。
抱着昏迷不醒的女儿,陈齐沉吟片刻,下令:“撤!”
两万兵马如蒙大赦,转瞬间便退出了步微暖的视线。
“我想,游帝短时间内是不会再派兵来犯了。”步微暖自树阴里走出,来到还未来得及换下装扮的周谨墨身旁,蹲下身去摸了摸地上用作恐吓陈家军的白骨,暗叹道: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能让陈齐这么一个身经百战的大将,像见鬼一样的不敢直面“南洛”两字?
“多谢慕容姑娘相助。”周谨墨率一众村民诚心道谢。
步微暖摇摇头:“是你们自己演的好,还有灵驹,她的功劳比我大多了。”
夏末的暴雨,来的倾盆去的也快。陈齐退走之后,雨势就渐渐变小了,此刻只剩下零星缠绵的雨丝,细细密密的缭绕在草叶间。
周谨墨目光沉沉的看着半蹲在地上的白衣少女,她肩膀瘦削却异常坚毅,颈臂间那抹美好的线条与曾经自己的主子如出一辙。转瞬又想起今夜的计谋,他犹豫了几分,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慕容姑娘之所以生得出如此计谋,可是对十七年前的那件事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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