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慎很快就将目光收回,直视前方,他右肩支撑着顾寻的重量,又故意不侧头去瞧,心中微微有些扰动,一时间觉得,若是那位萧姑娘一直不来相见也是好的,他听得顾寻此时匀称的呼吸,心里自自然然地升起些许欢喜。
门外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杨慎双眸一动,迎着声音的由来处望去,果然是方才的那位红衣女子。她已经换了一身素服,衣摆浅浅绣着一二梅花,绸缎上乘,加之人本清丽,虽然衣着寡淡却也不落俗套。
“这位姑娘已经睡去了吗。”
杨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点了点头。他看见萧雨啼身后有侍女抱着琵琶,知道她这是要来应先前在席间许下的承诺,来歌舞一曲什么的。但现下顾寻不胜酒力,自然也无心欣赏什么歌舞了,杨慎只是微微一笑,随即道,“姑娘既然一开始就识破了我们的身份,便也应该知道我们二人,本就不是来这柳巷中听曲赏乐的闲人了。”
萧雨啼掩嘴而笑,容颜俏然,“我倒是不知的,这柳巷之中,除了那些听曲赏乐的闲人,还有其他什么人呢。”
杨慎不答,只是漠然望着桌上摆着的茶盏。 萧雨啼三指捏着一旁茶壶的把手,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水,余香袅袅甚为袭人,水中细微茶末,杨慎闻之,心中只道这该是上好的雨前龙井,品此等上好茶叶原是该由煮茶人悉心经营一番再用,却被这柳巷中的女子当做寻常茶叶泡了,着实可惜。萧雨啼并不理会这些,只是自顾自地抿了几口,便将茶杯放下,“原先我听侍女说有两人自称有秦将军的消息,想见一见我,便已经猜到了八九分。”
“哦?你的‘八九分’是指什么?”
萧雨啼又是一笑,道,“多半又是想从我这里探听可有秦将军的消息,我说得可对?”
杨慎心道,从嘉靖所给的那张小字条上来看,嘉靖多半是自己担心秦纨担心得不得了,便要顾寻来帮他探一探虚实。这位萧姑娘猜得这样准,言语之中似是没有半点惊色,想是先前已经有人来柳巷这么做过了,只是未达目的悻悻而返,所以嘉靖才让顾寻前来。考虑到这些,杨慎只是淡淡道,“那就要问靠在我肩头的这位姑娘了,我今日是陪她前来,她的用意如何,我却也并不十分明白。”
萧雨啼霎时笑起来,她看着顾寻的脸颊,只是不住摇头,“这小姑娘端起酒盏的时候倒还有几分豪气,没想到酒量倒浅。”
杨慎却没有顺着萧雨啼的话继续往下说,顾寻虽然酣然入梦,但他好歹也随行一场,多少也该为她套出些什么话来。于是杨慎也举起一旁的茶壶为自己斟满一杯茶水,一边如此做,一边开口说道,“说起来,秦将军与我原先倒也真是有几分交情,只是他奉命前去江浙一带公干,虽是友人,却也不便过问他此行的目的。”
“他总是有他要干的事情。”
杨慎听出萧雨啼这声回应之中多有无奈之意,他只是微笑,接着道,“秦将军得圣上的信任,所忙碌之事自然多而又多了,萧姑娘自然也是知道的。”见萧雨啼点了点头,杨慎收起了笑容,轻声接着道,“然而此次前往江南,却多是凶险。且不说自嘉靖二年起就在沿海一带活跃的倭寇,江宁织造局在那一片牵涉极广,我听闻近来宫中也失了秦将军的消息,只是万岁爷的心思一向真真假假,也不知此番失踪是奉旨为之,还是……”
杨慎没有再说下去,目光却低了下来。萧雨啼脸上笑意没有半分退去,只是眼中升起些许悲意。“公子担心秦将军自然是有理的,凭他的性子,莫说现下沿海并不太平,即便当下是仁宣之治,他恐怕也不会本分,生性如此,又叫旁人如之奈何?”萧雨啼言语平缓,但这几句话听来却让人心中踏实,她似乎既担心秦纨的安危,又不甚在意他的生死。杨慎心中奇怪,却也并不说什么,只是笑着接口道,“是了,往日若是其他文官武将如他这般成日醉心于柳巷街头的,莫不要被皇上重重责罚,也只有秦将军得宥,皇上不曾以此为难他半分,想来也是默认了将军生性不羁,于是不加约束。”
“总是这样,终究不好的。”萧雨啼摇了摇头,“这些年承他照应我在这柳巷之中活得越来越好,但此处终究也不过一个官窑,又有什么好留恋的呢。他只怕到现在也想不通这一层,还像个孩子似的。”
萧雨啼说着说着便笑,杨慎未曾体味这个...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