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分别

中抽出，缓缓举起，轻抚顾寻的脸颊，眼中全是不忍与悲悯，顾寻却是一笑，摇了摇头，似是不以为意，又似安慰。

    康老的声音远远传来，他高声唤着顾寻的名字，顾寻与陆秉听见，在康老的声音之后，跟随着众多的脚步，他见顾寻忽然消失，特地带人前来寻找。

    “好了，走吧。”顾寻将陆秉扶起，陆秉紧紧按压着自己伤口的上端以期止血，目光却一直落在顾寻的身上。

    “你等我。”他轻声道。

    顾寻点头，陆秉略微有些颤抖，然而此时纵有千言万语，也尽融在这三个字之中了。

    “...好。”顾寻莫名被当下这情景所震慑，鼻中又是一酸，心感眼中眼泪又要扑簌落下，便低头咬牙道，“还说这些干什么，要走快走！”

    最后望了顾寻一眼，陆秉迅捷地蹬地而跃，他的手臂一直在流血，此时亦然，顾寻凝望着陆秉远去的身影，终是忍不住泪涌如泉，她不知何故此时颇为激动，只觉得此刻的情景是如此惊心动魄，令人难以自持。顾寻不由得半蹲下来，掩面让自己平静下来。

    情势陡转直下，顾寻自觉身后一阵寒意。

    她不明白，何以杨廷和竟要对府中皇帝的线人痛下杀手。顾寻被方才陆秉的惨状搅得心乱如麻，一时只觉没有头绪——矛盾啊，矛盾！

    想来杨廷和原先受了她的谏言，不参与宫门的跪谏，难道不是为在此事上留下一个转圜的余地，不与皇帝彻底翻明了态度么？

    然而对陆秉...顾寻心中又是一痛，杨廷和若是对陆秉下了杀手，这不是给嘉靖一个威慑，又是什么？

    康老不是说么，“不是怕成了比干，而是怕遇上了纣王。”她原以为，杨阁老以社稷为重，怕层层紧逼惹恼了皇帝，让他做些更为过激的事来，而今顾寻却顿觉此事蹊跷，总不至于....总不至于那一晚康老的言语之中，已带了为今日之事做下铺垫，好让他们宽心的意思了？

    顾寻痛苦地皱起眉头，他杨廷和是谁？自己真是太天真了，一个历经四朝风雨的老臣，早已是权政斗争中的老狐狸，何以自己竟然胆敢以己之心，妄度杨廷和之腹？

    而且，今晨前来向自己递送消息的，究竟是谁？事涉如此机密之事，已不可能是顾念灵所为....

    思绪正乱，顾寻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陡然加快的脚步声，直到此刻，顾寻心中怃然一沉，反而平静了些。

    杨府的下人将她团团围起，顾寻转过身，康老正向她缓步走来，他眼中神色冷厉，却又十分复杂。顾寻不知道此时她自己看上去，情状亦十分可怖，只因她上衣斑驳地沾染着陆秉的血迹，而方才她掩面抹泪之时，手中的血色又带去了脸上，顾寻兀地一笑，却无言可说。

    “康老，你这...是要做什么。”

    “你见过陆秉了。”康老轻声道。

    顾寻又是一笑，却摇了摇头，却不是在答他方才的问题。

    事实已然明明白白地写在了她的脸上，康老亦不言语，此时看见顾寻一身血迹，颇有慨然神情，他心中亦觉可惜，转而便觉可恨。

    “带她过来。”康老低声吩咐了，转身便走，几个身型魁梧的下人上前，擒住顾寻的两肩，将她提挈着向前走去，正是向着北苑柴火间的院子。

    顾寻在众人的簇拥之下缓缓向前，原以为所谓柴火间只是几间房子，没想到亦是一个空落的院落，她随众人鱼贯而入，院中五具男尸横陈，多为一剑封喉，并不见其他伤口，脸上神情亦不算狰狞，想来死前并无太大痛楚。

    然而这情景依旧让顾寻有几分不适，她仰头不去看他们，却发觉此地实在是一个天然的靶子，两侧分别有两栋三层高楼，整个柴火间的院子都暴露在它们的视野之中。

    “跪下。”康老轻声道。

    顾寻应声回望，却见康老此时神色肃穆，她心知此时已被杨府认定了自己的细作身份，却也只是摇头一笑。

    “为何要跪？”顾寻声音清冷，丝毫不乱，这声音之中透着一股分明的底气，听得康老心中翻涌，他千思万虑，万万想不到，问题竟出在顾寻与陆秉身上，想起先前阁老对陆秉的重用，康老自觉被愚弄，已是咬牙切齿。

    忽然一声通传，门外响起一声，“阁老到！”

    这一院的人纷纷回望，果然见杨廷和步履稳健，缓缓踏入庭中，众人同时俯身向他行礼，顾寻亦然，杨廷和眉宇之间并无多大*澜，然而自他步入这庭中的一刻起，顾寻便陡然感到一股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