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的宫女通传一声,要来拜见太后,不过她来的时机不巧,此时已经快到日中,太后有午睡的习惯,昨夜又宿醉头疼得很,便早早地在榻上歇息着了,王绮珊只好悻悻地打道回府。
午时也没有什么差使,冯小怜正准备回宫人的住所去,路经庭院中的花圃时,却看到原本说是午睡的太后正施施然地站在园中晒着太阳,半眯着眼好像十分困倦,却又享受着这春日的暖阳不肯离去,阿燕在一旁搀着她,冯小怜走得近了,便听到她们之间的对话声。
“方才那王绮珊……王美人求见,太后为何不见?”
“哼,以为看在庸忠公的面子上,我便要见她一个小小美人么?如此不知好歹之人,有甚可见的。”
“太后说的是,听说这位王美人没少动心思钻营,不过妃嫔们因为那曲水流觞宴之事都恼她急功近利、不知轻重,是以无人愿意搭理她呢。”
“哦,陛下呢?可有召幸?”
“您也不是不知道,陛下封她为美人不过就是看在庸国公的面子上,况且陛下那性子……别说召幸了,想不想得起来都难说呢。”
“呵,也是。”
花圃之后,正好是两人看不到的死角,冯小怜偷听着也憋不住觉得有些好笑,摇了摇头准备转身离开,然而太后之后的话语让她浑身一震,停下了脚步。
“晋公回朝之后,陛下该动手了罢。”
冯小怜其实并不想听到这种秘闻,但是显然她的谨慎意识还没有强大到能遏制好奇心的地步,所以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竖起耳朵不放过任何一个字。
阿燕的声音明显压低了,“是,卫公在朝中的旧部明显有蠢蠢欲动的迹象,然而军权依然在晋公之手,不知陛下该有何妙招,能兵不血刃地夺回大权。”
“那是极难的。”太后深深嗅了嗅春日的明媚气息,觉得自己身体里的腐朽死气仿佛愈发浓郁了起来,她阴沉地道:“晋公在大周根基已深,若要撼动,怕是要……血流长安城了。呵,晋公已老了,若是我这不成器的儿子放聪明些,不去与阿六联手,事情还能有斡旋的余地,只是晋公如今知道两人结盟,即便是陛下再隐忍不发,恐怕……晋公也要动手了。”
“那陛下龙首舟大宴世家……”
“也是一步昏招!晋公是何等人物,岂能看不出陛下的意图?我实在不知何以他能做出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辛辛苦苦当了十二年的傀儡,竟要功亏一篑!”
“或许……陛下早已有定计……”
“我宁愿他不要有什么计策,还能保住一条小命。”太后微微眯起眼,眼中闪过一丝阴霾,“明帝聪敏机智,励精图治,政绩显著,最后还不是晋公的一块毒饼便轻易葬送了?晋公心机之深沉,绝非他想象的那般简单……”
听到这里,冯小怜也觉得身上有些发寒。
她是个小人物,自然不知道朝堂之上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从两人的对话之间不难推测出,宇文邕与宇文护的矛盾终于即将爆发,一山不容二虎,一个是手握兵权的肱骨重臣,一个是势力东拼西凑的傀儡皇帝,不管结局如何,这长安城恐怕是要变天了……
冯小怜忽然想到,难道说,宇文邕让她帮的那个忙,也与此事有关?
事关皇位,就如同暴风雨之中浑浊莫名的的漩涡,稍一被卷入,便会被暗流绞得血肉模糊,即使是那些有着百年根基的七宗五姓也不敢轻易涉入其中,皇位之争,便是一点风暴的边缘都是一阵腥风血雨,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改朝换代,一向是比战争还要残酷可怕的事……
不过……听起来好像挺带感的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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