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过后,春雨又是缠缠绵绵地下了几日,被雨洗过的阳光格外清丽,照在长安城的街头上,闾里间院墙里探出的红杏枝头,市集街道胖垂着的青青杨柳,踏青的淑女们新裁的春衣像是一朵朵将将绽放的花,惹得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不住地围着打转,春风送暖,草长莺飞,交织成长安城中一片花红柳绿的春日景致。
今日是三月十八日,是个平凡无奇的日子。
长安城的百姓一如往常地起床、做饭、谋生,吵嚷的夫妇依然拌嘴不停,最后生了气的妻子拿着把菜刀悍然将丈夫撵出一条街,总角小童在市井间扮着鬼脸逗着一条大黄狗,最后反而被大黄狗咬住裤脚管哇哇大哭,有炊烟升起,有尘埃未落,琐碎得不值一提,然而对于住在这座城中的很多人而言,今日绝不是一个普通的日子。
章城门的大门缓缓打开。
浩浩荡荡的仪仗煌煌不绝,明光铠在日光之下光可鉴人,耀眼夺目,高高飘扬着的“晋”字旗帜在风中猎猎翻飞,这支远道而来的队伍满身尘土,显然是经过了长途跋涉,然而依然军容整肃,队列丝毫不乱,而一马当先的是一个深目鹰鼻的中年人,他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英姿勃发,别有一番久经沙场、不怒自威的气势。
马上将领正是晋公宇文护,他看着眼前的未央宫,眼睛微微眯起,然后在章城门前勒住马,身后军队也肃然地停了下来,这时章城门的大门也终于全然打开,只见城中一队甲胄鲜明的军士正巍然屹立,为首一个高瘦男子上前行礼,道:“恭贺晋公回朝!”
宇文护有些花白的眉毛挑起,豪迈地笑道:“这位小将看着面生,不知是六率之中哪一率的将领?”
只见这高瘦男子正是那日琴湖保护宇文邕的莫卢,他恭谨垂首道:“卑职乃是领左右府下千牛备身莫卢,今日特奉陛下之命,率千牛备身全体前来迎晋公回朝。”
听到“千牛备身”四字,宇文护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戒惧,千牛备身是禁军六率之中千里挑一的武官,执掌御刀“千牛刀”,乃是禁宫之中一支不可小觑武力,从不轻易示人,他虽统领天下兵马大权,却对这支专属于皇帝的护卫队束手无策,今日宇文邕派这千牛备身堂堂正正来迎接他……莫非是那个傀儡想示之以诚?好表明自己光风霁月并无与他作对之心?
“原来是莫卢统领。”宇文护心中冷笑一声,翻身下马,朝着身后军士吩咐道:“京郊十里外扎营,好生休整。”
军士领命退下,而莫卢的脸色有些难看了起来——在天子脚下驻军,简直就是*裸的逼宫谋逆之举,然而这位权倾朝野的晋公一向都对自己的安全看得极重,晋公府邸的屯兵防卫简直比未央宫还要严密,他如此堂而皇之的嚣张举动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晋公,请!”莫卢面色微愠地伸手虚引道。
宇文护见他敢怒而不敢言的神色,心中更是大定,意气风发地往前大步走去。
拳头大才是硬道理啊……宇文护看着眼前气象恢弘的未央宫,嘴角不由扬起嘲讽的弧度——这个傀儡与世家联合纵横,串通那个愚蠢的宇文直,收服宇文神举、宇文孝伯、王轨之流文武百官之心,那又如何?就算是如同上一个皇帝那般惊才绝艳,政绩卓然,然而没有兵权,这些皇帝还不是纸糊的一般,说杀了就杀了?
宇文护昂首挺胸地走在未央宫中,所到之处的宫女皆是诚惶诚恐地垂首行礼,噤若寒蝉,于是他心中有些遗憾地想着,若是这个当了十二年的傀儡能乖一些,不再去玩那些自作聪明的把戏,那便罢了,若是他不识抬举,他可又要培养一个新的傀儡了啊……
对于宇文护而言,杀皇帝这种事,杀着杀着也就习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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