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有光映在眼帘上,一片迷蒙浮白。睍莼璩晓
云罗听见有人在帐外说话,忽远忽近听不分明。她想睁开眼睛可是眼皮子沉重得上下打架,只能颓然放弃。
她这是死了吗?是在阴曹地府,还是在哪儿?
帐外的人声在她不经意走神中悄然消失,紧接着似乎有人走了进来。有人扶起她在她的背后抵上一双手掌。云罗还未想明白,一股阴柔的内力透过她的后心缓缓地进入了四肢百骸,百穴丹田。
在这一股内力的游走疏通下,她连日来心口的闷痛渐渐消失。为她输送内力的人似乎明白她的症结在哪,内力不急不缓控制得十分恰当。云罗在这内力作用下渐渐脑中清明,四肢百骸都舒畅。深藏的倦意也随之涌起。她头一低,安稳睡了过去辂。
这一觉是云罗觉得有生以来睡得最长的一次。
安稳、平静,不再惧怕无法可知的未来。
她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她起身摸了摸自己身上,衣衫还是先前的衣衫,只是胸中闷痛缓解不少,浑身不再是前日那样整日软绵绵没有力气,整个人犹如焕然新生一样尜。
她环顾四周却发现自己依旧在原先的帐中。许是听见了帐中云罗起身,帐外有人撩起帘子走了进来端来一盘准备好的食物。云罗抬头一看,来人依旧是平日那个看管自己的壮硕军妇。
她把饭食端到云罗跟前,用生硬的汉话说了一个字:“吃!”
云罗看了看饭食,是一碗小米粥外加一些干硬的馍馍。她伸手一摸馍馍却是热的,只是烤久了有些*的。不过在这荒郊野岭,这已是很好的待遇了。
那军妇放下饭食看也不看她一眼点燃了油灯就出了帐。云罗睡了一天一夜肚子也饿得狠,就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改变。昨夜的一切此时回想起来就像是做了梦一场。
云罗正边吃边沉思着,心中说不出是欢喜还是惆怅。
正当她快吃完的时候忽然帐帘被人撩起,云罗抬头看见来人的样子,定定看了一会,这才咽下口中的小米粥,淡淡道:“原来不是做梦。是常公公救了我。”
原来是真的。
李天逍来了。
而清晨时分是常公公用内力替她纾解心悸症的症状。
常公公拢着手走了进来,从宽大的袍袖中拿出一盅尚带余温的药汤递给云罗,淡淡道:“这是娘娘的药,奴婢给您带来了。娘娘喝了吧。”
云罗接过尝了一口。药汁苦涩,那味道的确是她在宫中常喝的那一剂,分毫不差。
她不客气一口气喝下,把药盅递还给常公公,道:“多谢。”
常公公面无表情接过,盘膝坐下道:“娘娘受了惊吓又连日劳累,饥寒交加,自然心悸症会发作。只要娘娘放宽心就会好些。”
他是习武之人,不过中医讲究五行之气与习武的原理也有些相近。一通百通,想必早上常公公为她引气的时候也探过了她的脉搏,所以知道她为什么会心悸症发作。
云罗吃完小米粥,擦了擦嘴,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平静看向常公公,道:“常公公忘了,我不再是晋国的娘娘,以后不用这样称呼我。”
常公公看她一眼,淡淡道:“我们做奴婢的习惯了这么称呼。娘娘就受着吧。”
云罗看着眼前面容苍老又神情冷然的常公公,当然也无法忽视他眼底深藏对她一缕恨意。她失笑道:“常公公何必这么为难呢?现在一掌就可以把我杀了。保证无形无影,无人知道。”
她还记得在川霞关外,两军对峙时常公公可是有杀她和凤朝歌决心,甚至不惜要违背李天逍的旨意。
常公公闻言,阴柔的嗓音显得有些怪里怪气:“娘娘现在还不能死。死了皇上就白来了。”
云罗心头一跳,一双明净的眸猛地望向他。
常公公似乎能看破她的心思,呵呵干笑一声,讥讽道:“娘娘别多想。皇上来为的是大事,可不是为了你。”
云罗失笑,昨夜点点滴滴此时统统浮现在心中:“我怎么会多想呢?他想要解川霞关之围,所以来这里见那阿木……不对!”她猛地看向常公公,声音又快又急道:“凤朝歌早就从涵玉关撤了军,川霞关之围已解!他……他来又是做什么?!”
常公公轻咳一声,避开她的目光,冷冷道:“皇上来还能做什么?自然是和那阿木商议如何剿灭梁军。”
云罗一听,脑中飞快地转动起来。她人十分聪颖,此时身体的不适尽去,思考起来分外灵光。不一会已想到了最大的一种可能。那就是凤朝歌虽然从涵玉关撤军,但是却反而更向北堵住了李天逍的去路。所以李天逍才要与那阿木联手。
可是,也不对。那阿木只有五千人,李天逍手中有精兵十几万,他要他这稀稀拉拉的五千兵马干什么?……难道那阿木还有在哪藏有几万人吗?还是岐国已彻底倒戈要助了李天逍伐梁国?因为凤朝阳还在位的时候没少去欺凌岐国国力不强……
云罗半天没想出个结果来,索性不想。反正自己又苟活了几日就当是捡了便宜。
她皱眉沉思,常公公却已不耐烦,对她道:“娘娘转过身去,奴婢再为娘娘顺通经络,引气纾心。”
他是阉人,云罗自然不必忌讳男女大防。她转过身,脱下外衣由常公公推穴过宫,引气纾心。常公公不愧是李天逍身边武功最高的大内高手,一股内力收放自如,为她纾解心腔中的一股闷气。
过了小半个时辰,常公公才收掌调息。她穿好衣服,整了整衣衫再一次谢过常公公。
常公公定定看了她许久,忽然问道:“娘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云罗捋了捋鬓边的乱发,自嘲笑道:“我现在是别人的阶下囚。又有什么资格说不听常公公训斥呢?”
常公公欲言又止,良久才道:“奴婢想求娘娘一件事。”
云罗诧异抬起头,问:“什么事?”
常公公垂下眼帘,叹了一口气,仿佛老了好几岁:“若娘娘以后脱险了,有多远就走多远,远远离了晋国,离了皇上,天涯海角再也不要见皇上。”
云罗一愣,心底一股巨大的酸楚涌上。
天涯海角,有多远就走多远,再也不要见到他。……可能吗?
“常公公,可是我做不到。”云罗苦笑:“我要与朝歌在一起。他在哪儿我就在哪儿。还有凤儿。他还没把凤儿还给我。”
她轻笑抬头,眼底的悲凉却一览无余:“这是老天注定的,我们三人都永远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朝歌与我得不到凤儿,他得不到平静安稳。唯有相恨相杀才是唯一的出路。这一场生死局中,不是我死,就是他亡。”
常公公顿时无言。总裁夫人拒承欢
良久他拂袖起身,面色恢复平静:“也许吧。不过下一次再见娘娘,奴婢不得不开杀戒了。这是为了晋国。”他说完转身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去。
云罗坐在帐中,看着豆大昏黄的油灯半晌无言。再见面时又是什么时候?再见面时恐怕又是刀剑相向的那一刻……
……
第二天,云罗精神好些了。走出帐子看着士兵走来走去。她目光情不自禁地看向那一顶白帐,可是那顶白帐似乎无人,营地中每个人都在忙忙忙碌碌,唯有她一个人无所事事。
看守她的壮硕妇人提着一桶清水走来,云罗爱洁,看见清水忍不住凑上前照了照自己。
水中照出了她的倒影,容色憔悴,头发散乱,脸上还有可疑的脏污黑点。她掬了一把水仔仔细细地洗脸,洗完,一抬头却看见那平日寸步不离自己的军妇正拿着眼睛瞪着自己。
她生怕那军妇打骂自己,急忙比划自己已很久没洗脸了。
那军妇见云罗身体好些了,转身从一旁拿了一个空木桶塞到她的手中。
云罗一怔,试探问道:“这是让我去提水?”
军妇点了点头,比划前面,然后推了她一把。在她看来云罗不过是被掳来的奴隶,虽然有些特殊,但是也不至于特殊到不能干活。云罗被她推了一把心中却是狂喜。
她能离开营地出去提水了,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许能找到一条逃出生天的路。
她于是乖乖跟着那军妇向营地外走去。
涵玉关以北都是耐旱耐风沙的胡杨,现在又值春天,所以放眼看去一片一片都是绿油油的,一错眼还以为到了梁国的江南之地。云罗身子好了,心情也跟着好多了。
出了营地两里,果然有一处溪水,流水潺潺,清澈见底。云罗一见眼中一亮,急忙到了小溪边洗手洗脸。那军妇也似乎很久没清洗自己,挽了裤腿下水清洗自己的手脚和头脸。
云罗见她不介意,干脆坐在溪水边的山石上洗自己的一头长发。这一洗洗了足足小半个时辰。那军妇也不急,过了一会,有营地出来的士兵和烧火煮饭的军妇前来。
他们说着云罗听不懂的岐国话,一个个面上都有喜色。云罗悄悄观察,心中越发不安。
他们如此放松惬意与先前刚出涵玉关时的紧绷压抑完全不同。难道那阿木真的和李天逍结成同盟,要一起对付凤朝歌了吗?所以他们才如有靠山一样有恃无恐?
她正低眉沉思,忽然远远走来一队鲜衣怒马的骑士。云罗眼尖,看了一眼心中咯噔一声,急忙低下头。
当先一人正是紫貂锦袍的那阿木,而他身边则是身穿玄色底绣暗金蟠龙劲装的李天逍。两人在队伍前面,边说边笑地朝着小溪的方向走来。他们身后跟着的士兵手中提了不少野物,看样子两人一早去打猎刚回来。
云罗低了头,匆匆挽起长发,急忙混入军妇中去打水。
那阿木与李天逍并骑走来,看见溪水淙淙,纷纷下了马,把缰绳丢给士兵,到了溪水边洗手洗脸。他们两人一来,溪水旁洗簌的士兵与烧火煮饭的军妇们纷纷跪下拜见。
那阿木一挥手,说了一句。大意应该是让他们退下。
云罗只见士兵们纷纷告退,而军妇们则提着满满一桶水向营地中走去。她连忙学着她们的样子去提木桶。可是她的手碰到木桶就知不妙。那木桶十分沉重,加满了水后更是重得像是一块巨石。
云罗咬牙提起,向前走去,可是木桶实在是太重了,她一个踉跄,整个人连着桶一起跌在了地上。木桶“哗啦”一声,里面的水统统都倒在了地上。
看守她的军妇一回头,鄙夷地看着倒地不起的她,却不愿意上前帮忙。云罗无奈只能挣扎起身。
这时身后传来那阿木阴恻恻的声音:“原来是皇后娘娘啊。”
云罗心中对他十分厌恶,不愿意转身,一声不吭提了空桶就要走。
“等等。”那阿木唤住她,嗤笑:“皇后娘娘,不来见过故人吗?”
云罗的背猛地僵硬,良久才慢慢转身,目光清冷地看着身后不远的李天逍。
她冷冷道:“是仇人,不是故人。”
李天逍闻言,眸光一闪,深深地看着她。两人相距不过五六丈,却似隔了千山万水。她看见他玄衣金冠,容色如魅,身上绣金丝盘龙栩栩如生,张牙舞爪,似要直入天际。尊贵之气令人不能直视。
她还看见他那一双如黑曜石一样明亮的眸中,眸色深深。
他是李天逍。
而此时她却不知该用什么眼光来看他。
李天逍看了她半晌,唇边勾起一抹淡笑,云淡风轻地反问道:“你配当朕的敌人吗?”
云罗心中一窒,手中的空桶几乎握不住。她慢慢捏紧手掌,现在的她的确不配当他的敌人,连她的生死都由他握在掌心中。
那阿木看了看云罗,又看了看李天逍,忽然他哈哈一笑:“皇上,这女人是不是很有趣?”
李天逍亦是笑了。他弹了弹衣角,像是抹去无足轻重的灰尘,淡淡道:“她不是有趣。她只是不知死活罢了。这种女人朕见多了,无外乎可怜两个字。”
那阿木听了更是笑得畅快:“是!皇上说得极是!
云罗站在原地,一声不吭,可是奇怪的是,她竟然不生气反而有一种释然感。
他蔑视她鄙夷她,也许……这便是最好的结果。
那阿木见云罗呆呆站着一动不动任他们羞辱便觉得有些无趣。
他上前,一把抓过云罗推到了李天逍面前,道:“上次本王说要将她送给皇帝陛下,这话可是真的。皇上,你就带回帐中尽情享用吧!哈哈……也可以羞辱一下凤朝歌!”
云罗被他用力一推,顿时跌入了李天逍的怀中。一股清冽的香气扑来,她脑中掠过恍惚:这是他最喜欢熏衣香松香料。
李天逍微微侧身,不动声色躲开了两人的碰撞,淡淡道:“王子殿下的好意朕心领了。凤朝歌如今正在松岭,就算我们把她杀了,他都不知道。又有什么羞辱不羞辱的?”
那阿木见他避开云罗,眼底掠过狐疑的光,似笑非笑道:“皇帝陛下,这华云罗可是您从前的妃子。是不是有了怜花之意了?”
他说着一把钳制着云罗的下颌,逼着她看向李天逍。
云罗此时心中又惊又怒。那阿木这个禽兽,竟然要把自己送给李天逍暖床!李天逍不愿接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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