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认,那人的速度很快,身法轻盈无比,若是个寻常人,只怕早早寻不到他的踪迹。然而他的对手是她,这便怨不得旁人了。
佘青青追着玄苍跑过几条街,上上下下一番折腾,终是到了无人的空巷。觉察得出那男人未使全力,像是想故意让她能够追及到一般。两人面前是一堵高墙,越过这墙,约莫就要出城了。眼见猎物要腾身而起,她忙不迭上前几步一鞭子甩出去,终是缠上他的腿。
狠狠一扯,玄苍跌落在地,黑袍松散,遮脸帽兜落下。
佘青青看也未看扬手又是一鞭,长鞭无情,抽在男子脸侧,他因为吃痛闷闷哼了一声,仰起脸来去望那凶悍的青衣女子。
如若沾染一头白雪,那般发色到底是特别,佘青青一怔,恍然间明白过来玄苍绝非凡人,而男子左脸颊边分明是一道嫣红伤口,精致五官上笼着层淡淡愁云。
竟是只毛色鲜亮的小白鼠……难得难得。
她啧了一声,好奇地蹲下身子凑近打量,抬手摸了摸玄苍的头发。只是男子脸上被鞭子所伤之处实在太过惹眼,破了他人皮相,颇为在意自己样貌的佘青青竟也觉得抱歉起来:她那蛇牙鞭上藏着倒刺,别说是正面吃下一记,就算是无意间轻轻一擦,也定会留下疤痕。
“男女授受不亲,请离我远一点。”玄苍眉头紧拧,将自个儿的头发从她手中扯出来。
佘青青自讨没趣,却丝毫没有将炙热目光移开,反倒是凑得更近,又抬手去拭他脸上的血迹,“你怎么不躲?”
“躲不过。”大概是知道难逃魔爪,玄苍终于放弃,随了她胡乱去摸,老老实实回答,“实不相瞒,在下不会武功。”
她眨眨眼,浓密长睫忽闪,“身法那么好,竟然不会武功?”
“只能说勉强会一点拳脚,恐怕不是姑娘对手,所以,索性也就不抵抗了。”
“呵,技不如人还敢挑衅?作死不是?”玉手慢慢移到男子下颚,佘青青扼住他的下巴,左右端详,就像是在挑选一件物品,努力寻找着瑕疵,然而看来看去,很快她便发现,这男人脸上最大的瑕疵就是自己那一鞭子留下的伤。
“我若不这般引开姑娘,那家铺子恐怕就要遭殃了。”玄苍眯起眼睛,并不挣扎。
她想了想,忽而问道,“你叫我什么?”
“姑娘……怎么,有问题吗?”
“你再叫一声。”
“姑娘。”
“再叫三声。”
“姑娘,姑娘,姑娘,姑娘。”玄苍愣神,撇开眼睛道,“多送你一声。”
嗯嗯嗯。佘青青连着应了声,浑身舒坦,这尤物本就柔媚无骨,一身脂粉芬香扑鼻,乐在心底时眉眼间便透出一股酥麻劲儿,生生叫玄苍更加不自在——性情古板的他并不擅长与异性相处,特别,是这种热情奔放的异性。
意犹未尽地松开手,佘青青直起身子,“事实上,我与你一般并非凡人,人情世故我不懂,但我的主子告诉我,与这些人买东西就该讨价还价,他们要多少钱,我出得比他们还低就对了,怎么,难道我做得不对吗?”
原来是这样,玄苍微笑出声,“这般说法并非不对,只是,无故朝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亮兵刃实在是太过不礼貌,还望姑娘往后多多注意;那些人也不过是为了养家糊口,若是你将价格压得太低,他们便会蚀本,到最后,连口吃食都买不起,甚是可怜。”
“你说的……鸡什么,食什么……”目露不解的美人收起长鞭,双手抱肩,丝毫不避讳地将男子从头到脚又打量一遍,“喂,你认识那卖首饰的小哥?”
“在下不认识。”
“他吃不吃得上饭与你何干,你干嘛要替他着想?”她扭了扭腰,惹得衣带上的珠玉碰撞发出声响,“爷没教过我这个,我不知道。”
“身在红尘,自然要理红尘俗事:与人有利,与己无害,为什么不多想一些呢?”男子声音依旧温润,“那姑娘现在可都清楚明白了?若是不明白,玄苍眼下无事,可以再教姑娘一些;若姑娘觉得在下今日有所冒犯,这一鞭子就当是给你解气,姑娘不必自责。”
“明白了,那个……”佘青青低头想了想,愈发觉得应该是自己出了问题,一改方才粗鲁模样,她抬眼想要道歉,只是眼前哪里还有人影,“对不……诶……人呢?人呢?”
环顾周围,根本寻不到着黑袍的男子——这才是他真正的速度。
好快。她蹙眉,不过是一低头的功夫,竟然连影子都没了。
啧,又逃。
指尖还沾着他脸上伤口流出的血,佘青青吐出口中信子舔了舔,模样妖娆暧/昧,暗暗将玄苍这个名字记在心间:真是只爱四处乱窜的小老鼠,她微微眯起眼睛仰头望向天穹。
味道……一定很好。
*
不过是去买点纸墨,足足要了几个时辰才回,姻姒端坐在垫着鼠茸毡的坐具上,故意装作不耐烦的样子——尽管自己也是刚刚回来,但能数落玄苍的机会实属难得,她默默在心里打好了腹稿,只等那个鲜有犯错的男人走到自己面前。
房门打开,玄苍抱着一沓粉蜡笺走进来。
“你的脸怎么回事?!”略带嗔怪目光轻扫一眼,姻姒便大惊,方才准备好的说辞也全然抛在脑后,腾地站直了身子,心疼地抬手摸着白发男子的脸,“买个纸墨而已,怎还会受伤?打不过别人,还不会跑吗?”
“不小心摔了一跤,擦在石头上……”他垂下眼,由她检查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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