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舒娥的一只手半拳着放在案上,纤瘦白皙。欤珧畱伤指甲没有留,也没有染,只是几片自然清透的粉色,像含苞的粉月季花瓣一般可爱。手腕上也没有镯子,只是浅浅的血管,衬得皮肤越发白得透明一般。
华东阳看惯了宫中女子的手,金银牙玉,各种材质精打细磨的镯子戴的累累层层,蔻丹染成的留得长长的指甲,如一把把锋利的小匕首,带着惊心的艳丽和肃杀的通红。
现在看见舒娥的手,心想这才是真正的“素手”。但也只是攘袖见素手,却没有皓腕约金环。心里又浮现了另一个女子的手,干净温暖,但即使近在咫尺,也没有握住的勇气。
华东阳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即又脸露微笑,却并不去碰她的手腕,只是站起身来,声音朗朗:“望闻问切四字,诚为医之纲领。望而知之谓之神,闻而知之谓之圣,问而知之谓之工,切脉而知之谓之巧。须知望、闻、问、切,自然之序也。今有人舍望弃闻,不问寒热表里,只知切脉以为诊,舍本取末,诚可笑矣。”
丁香、菊豆听了这话,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却也知道是酸秀才在掉书包,再看华东阳摇头晃脑的样子,想笑又不敢笑。
舒娥听了,心里却不由得吃了一惊,这明明是祖父所著的医书,是他毕生心血所聚,里面的许多见解,发先贤之未发,委实非同小可。祖父曾说给自己听的。华东阳怎么也知道此书?莫非……真的是他?
虽然伸出手却没有被诊脉,反被华东阳说成是“舍本逐末”,心里当然有些尴尬和气恼,然而此刻好奇多过了恼意,当下不动声色,只从屏风外缩回了手,笑着说:“安留先生著的这部《甘露补遗》,果真博大精深。小女子有缘读过一些,却有许多未解之处。华医官若是今日有暇,可能指点一二与否?”舒娥心里忐忑,却极力做出了平和镇静的样子,是自己的语气保持着自信和缓。
华东阳一愣,随即笑着一拱手:“夫人有命,当得奉陪。”
舒娥忙对丁香和菊豆说:“今日来了贵客,你们去把咱们采茵去年采的雪水从梅树下面取出来烧开了,再拿太后前日赐给我的茶,好好地煎些茶来。再命小厨房整治四样茶点,款待华医官。”
丁香想这事一个人去办即可,怎么却要两人同去?看着舒娥冲自己微微一笑,轻轻眨了眨眼,想到舒娥必是另有深意。
于是躬身回道:“就做一个木香春藕,一个鹅梨饼子,一个酥胡桃,一个脆蜜瓜儿,连茶一并拿来,可好不好?”
“就是这样。”舒娥笑着点了点头。丁香便同菊豆一起,行礼去了。
“夫人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啊!”华东阳看二人出去,拍手笑道。
舒娥听他称赞丁香,微微一笑,随即从屏风后站了起来,庄容道:“我脸上的伤,可有得治吗?”舒娥起身后才发现门并未关上,微微怔了一下,随即会意:这深宫之中,人多是非多,自己和华东阳独处一室,多有不便。若是此时关上了门,等华医官走时被人看见,倒要猜疑,倒不如敞开着门,即便看见,也是无妨。不禁点了点头,进宫不久,丁香姐姐的心思也缜密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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