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是扫了一眼周遭,想找寻少女阿夹和她怀抱着的婴儿,而后就见到了那从高天落下,正要发威的越江之主。
……
远处的江岸边,陈素手中的短刀挥舞,一道砍翻了扑到她身旁的一个鱼怪的手臂,紧跟着又是一阵娇喝在旁边响起。
不知何时,从城内再度返回的少女阿石,拔出了长剑砍断了那鱼怪的小腿。
瞬间,这头张牙舞爪的鱼怪倒在了地上,身体不断扑腾。
陈素又跟着上前一步,一脚踩住这鱼怪的头部,跟着短刀一闪,这鱼怪的头给切了下来。
“哇哇……”
不远处少女阿夹抱着一个婴儿,一边神色警惕地打量着周围,一边不断地轻轻晃动身体,哄着怀中的小人儿。
“两位姊姊,那些个水怪好像不来了。”
陈素几步快走到少女阿夹的身边,又左右看了一眼到处是人类尸身和怪物尸体堆积的地面,神色警惕地打量着周围。
几人方才一番联手,已斩杀了不下一二十头的水怪妖兵。
这些个水怪妖兵,数量虽少,但比之江岸那三千妖兵似还要精锐几分。
好在不论是陈素还是夹石二女,战力都算是几位不俗,是以才能撑到此刻。
“陈素妹子,这番真是多谢你了,若不是你在此,怕是还不等阿石赶来,我就遇上麻烦。”少女阿夹轻轻哄了下怀中婴儿,又抬头望想陈素感谢道。
皮肤黑一些的少女阿石从另一边走出来,亦是面带谢意,“陈素妹子,多亏有你。这小公子是姐姐的骨血,若是他出了什么意外,我俩就万死莫辞了。”
陈素俏脸微红,也不知是打斗过后的气血沸腾,还是受到两人的夸奖,婉言笑道:“陈仙姑是伟女子,我心里佩服得紧,帮着两位姊姊一起护住她的骨血,实在不算……”
正说话间,陈素忽然惊呼起来,“哎呀,那江水退去了……”
耳畔江水轰轰作响。
那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的浩浩江水,渐渐平息。
轰!
但同时,几人抬头望天,又见到了那裴楚被打落在地,而后那越江之主散发着滔天气焰,落到了江岸之上。
……
越江之主的本相身躯,落在地上,昂头而起,高有丈五,长近四丈,于妖魔龙种算不得如何庞大,但其身上不时泛起的黑气,还有那龙首,颀长的脖子,密密麻麻的鳞片,峥嵘的头角和利爪,以及张开的双翼和身上的条纹,见之便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威压迫人,气焰滔天。
“好一条老狗,且吃某家一斧!”
早在越江之主落地,就已然冲到人前的张万夫,面对狰狞威严的越江之主,毫不畏惧,手中的宣花大斧高举,整个人一跃而起,巨大的斧头携带着万钧之势头,朝着越江之主的龙首狠狠劈了下来。
砰!
巨大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
张万夫虎口迸裂,抓着宣花大斧倒飞了出去。
越江之主微微晃了晃脑袋,随即再度勃然大怒,一双宛如圆盘的巨眼似有掣电闪烁,猛地朝前一扑,就要以无穷大力将这挑衅他的凡人蝼蚁拍成肉饼。
就在这时,又是一声暴喝。
一身铠甲已然碎裂斑斑的向季,抢先一步从人群中杀出,手中的长刀狠狠一刀朝着越江之主宛如巨柱的腿劈砍了过去。
火星四溅。
越江之主猛一抬腿,向季已是倒飞而出,手中的长刀高高飞起,落向了不知何处。
“孽障敢尔?!”
这时,又是一声暴喝如雷。
一个须发皆张的老汉,一把直刀再次杀出。
这一刀砍的却是越江之主的脖颈位置。
呛啷啷又是一阵火星和金铁交鸣声响起。
只是,这一次越江之主并未如先前一般淡定,反而仰头长声发出咆哮龙吟。
那脖颈之上赫然有细密的鳞片碎裂掉落,露出了一道浅浅的刀痕。
“龙虎气?!”
越江之主怒吼一声,骤然一转身,口鼻似要喷火,前肢扬起,就朝着老将兰颇扑去。
老汉兰颇毫不顾忌地在地上一个泥打滚,只是,他的动作虽快,但这越江之主,身躯如虎,不但比猛虎还有灵敏,双翼展开,更是能让他平添几分助力。
“喝!”
眼看越江之主已然要扑到老将兰颇,越江之主身后的长尾,忽然被人死死拉扯住,却是已然爬起身的张万夫,怒目圆睁,豁出全身气力,想要制住对方的这一动作。
只是越江之主乃是龙种狴犴,体魄力量何等强横,哪怕是张万夫这等能用百八十斤重兵器,比之狄五斗亦不逊色的神力过人之辈,亦只是顿住了刹那。
这时,跌落在地的向季已然再度朝着越江之主那庞然之躯扑了过去,他亦是悍勇之辈,尽管早已带伤,但这一下跳到了越江之主的背上,死命撕扯着对方的羽翼。
那羽翼,如金如铁,坚韧异常,可在向季手中,亦被他拽动了几分。
“杀了这条老狗!”
“老子今日便要吃龙肉!”
“油炸最好!”
……
周遭的呼喝声响起。
那些杀红了眼的泼皮与常备军士卒,以及许多有血勇冲来的乡邻百姓,见着三人激斗狴犴,登时发出狂呼之中,冲杀了上来。
这样的狰狞巨兽,又有封敕在身,换做往常,寻常人哪里有胆气正面相对。
可今日这番与妖兵厮杀,气势已成,许多个断肢的受伤的,更是目中有血泪,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又被方才的裴楚和张万夫、向季、兰颇几人所感染,这时已无人再视这狴犴龙种为神,只是妖魔孽障尔。
密密麻麻的人群,又有不知哪里捡来兵器绳索的,拉拽尾巴,抱腿,扯翅膀,拽鬃毛,各种动作不一而足,虽未能难伤越江之主分毫,却是让越江之主动作再度慢了几分。
受此阻碍,老汉兰颇已然借势避让开,站起了身。
他是军中老卒,厮杀经验丰富,一见到这番场景,几乎毫不犹豫,身形一纵,手中的直刀朝着越江之主的脖颈处劈砍了过去。
他手中的直刀并未如禁妖司一般,受过龙虎气的祭炼,但四十年行伍,久在军中,早受侵染,是以能有几分破法之效。
想要杀这越江之主,唯有伤起要害。
那越江之主感受到兰颇的直刀来袭,猛然一甩颀长的脖子,大嘴张开,那锯齿宛如利刃钢刀,就要撕咬兰颇。
只是面对兰颇的全力一击,却是慢了一分。
但龙头转动间,兰颇那落下的直刀,亦未曾砍中越江之主的脖颈,反而当啷一声,重重劈在了高高竖起的龙角上。
一截龙角飞起落地。
兰颇手中的直刀亦是碎裂。
他手中的直刀虽是百炼之兵,久在军中受到祭祀和龙虎气感染,但其中龙虎气毕竟有限,又砍在龙角上,登时再无用处。
越江之主的龙角断裂,吃痛之下,已然怒极。
猛然全身骤然一抖,那数十上百个,包括张万夫和向季在内的众人,都如同苍蝇般被摔飞了出去。
“吼!”
一声惊天巨吼,那些个周遭的人群登时耳膜几乎都震聋了,口鼻耳孔都冒出了鲜血。
“尔等凡人,蝼蚁一般,竟敢伤我神躯!”
越江之主口鼻冒烟,一口烈焰已然从腹中升起,张嘴就要喷吐出来。
这一口烈焰若是喷出,管你江岸上有百千人,尽数都要化作飞灰。
“啊!”
正在这时,裴楚骤然从远处飞掠而来。
他身上的道袍已然破烂,方才那越江之主的无穷巨力拍打,生生让他陷入到地下数尺。
好在他的“一炁保身符”护体,连遭重击,并无大碍。
只是,那身上带着的五六张“一炁保身符”效力都快耗得七七八八,但到了此时此刻,哪里还能顾得那许多。
一跃跳上了越江之主的头顶,在越江之主口鼻烈焰刚喷薄而出时,双腿夹着越江之主的脖子,双手死死抓着对方的龙角,神力催动,猛然一拽,将越江之主的口鼻朝向天空。
红彤彤的烈焰喷薄洒向了高天,四周瞬间温度剧增。
那三千妖兵上岸时导致湿漉漉的地面,几乎立刻就有蒸汽升腾而起。
“吼!”
又是一声咆哮。
越江之主庞大的身躯几乎立刻奔跑开,一路撞得江岸的码头建筑,还有倒地的人群,不知多少。
裴楚双臂脖子,额头青筋暴起,死命拉扯。
以他的“六牛之力”,想要和越江之主抗衡几不可能,但双腿夹住对方脖颈,双臂抓着龙角扯动对方的脑袋,却还可堪一番作为。
那火焰不断喷向天空,越江之主被裴楚牵制住,怒意勃发,在地面蹬踏一番,不知伤了多少人命,猛然一展翅,四肢在地上一蹬,又飞上高天。
裴楚双手奋力拉着着越江之主的龙首,左右晃动,那离地数丈高的天空,霎时,红艳艳一片。
呼呼的双翅拍打着,不断在江岸上空腾挪飞旋。
就在越江之主怒气腾腾,忽然飞掠到一处高台附近的位置时。
一个白衣道袍的女子,勉力站起了身,看着整个江岸的满布疮痍,目露浓郁的悲伤。
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远处,似乎是她所诞下孩儿的方向,而后又望了一眼高台下,跌坐在地,神色茫然的丈夫刘杞。
陡然一咬牙,抓起了身边不远处的一把法剑,狠狠割破了手腕。
那白玉似的手腕上,登时淋漓的鲜血冒出,滴在了那法剑的剑身上,将整把法剑染得通红。
“舍我残躯,诛尽邪魔!”
陈靖姑又闭上双眼,右手持剑,默念玄咒,等鲜血将那把法剑全部染红,立时那些个血液骤然变色,绽放出了灿灿金光。
陈靖姑又猛然睁开眼,望向高天之上,正奋力扯动着越江之主龙首的裴楚,手中的法剑朝着天上一掷,轻喝道:“道友,接剑!”
裴楚几乎一瞬间,就感觉一道金光朝自己掠来,放开了紧抓着越江之主龙角的右手,朝天空一伸,一把带着金光的法剑就落入到了手中。
越江之主似乎也感受到了真正的危机,几乎瞬间就疯狂扭动了起来,口中烈焰和水浪先后胡乱喷薄而出,双翅拼命晃动,又夹杂着惊恐和愤怒的浩大之音:“我乃越江水神,我乃越江水神,杀我有天罚……”
“天罚?那天便来罚我好了!”
裴楚暴喝一声,双手将金光四射的法剑高举,朝着越江之主的头部狠狠刺下。
金光四射的法剑。
噗呲!
一声宛如雪水遇到烈火般的声音响起。
法剑从越江之主的头顶刺入,直至剑柄。
龙吟哀嚎之声,响彻天际。
呼呼的风声大作。
那龙首虎身的巨大身躯,从天空跌落。
浓云再起。
有雨落下。
装点万千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