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时皇太极回府,豪格倦怠,名兰便先去哄他歇息,独剩皇太极一人在庭院里。夏日夜晚嘈嘈切切的,虫鸣蛙叫,他却是万音不入耳似的静坐。
一会儿名兰换衣出来,一身鸭卵青的夹衣,天阶夜色,下午那场雨,将白天里的暑气压了去,风吹过来时湿湿凉凉的。天色极黑沉,银白长练高悬,名兰微笑道“爷在想些什么?”皇太极似是无意的回神“并没什么,”欲言又止,只默然取过名兰捧得茶托,顺手搁放在旁的石桌上,
名兰也是才刚一回来,银莲就向她说了今日午后哲哲探察雪溶这事,当下心里轻轻一颤,说不出的辛涩。见皇太极如今这神色,约莫猜到也是为她了,只是不愿去提。就着屋内忽明忽暗的灯火,皇太极面上也是晦涩不明,瞧不出心思的沉郁。名兰心里拗扯着打个恍儿,屈膝向皇太极披好披风,轻轻道“不如把雪溶放出来吧。”
才刚一说完,皇太极几乎不待细想时,就道“不行。”话一出,两人都是微微的尴尬。名兰轻轻咬一咬牙“臣妾,”话只开个头,就被皇太极伸手按住唇,低低转合的话音“兰儿,别疑心。我只对你一人,”后头的,就再听不清了。垂花门外一小厮看在眼里,身子一闪便悄溜了开去。
接连几日,雨都缠绵着下,淅淅沥沥的。甬道里也是阴湿,皇太极每日归朝回来,麂皮靴上都能被溅上一溜雨点子,袍子下摆也是拖得湿漉。理公事向来都在前院,天一下雨,地方就显得狭窄起来,连闷几日不免心烦。
这天才坐了不到小半个时辰,心气却燥起来,偏生名兰去了阿敏府探视叶熙。搁下笔,瞧着自己手下的笔,黄狼尾的毛,实属上品,尖圆齐健,再瞧架子上悬得一溜毫笔,大小羊毫,纯尾狼毫,兔肩紫毫,豺毫京抓,配着各式笔管,珐琅,金镶玉,玉包银,牙管儿一目目扫下去,忽的就抬臂一挥,哗啦一声,墨色檀木架顷时侧倒,笔纷纷落下,劈啪弹跳着散了一桌一地。
总管本就在门外候着,闻声忙就推门进来,见皇太极余怒未消似的僵坐在椅上,周围零乱落着笔。待总管进来,皇太极面色方缓了缓,负手立起,头也不低地迈过满地凌乱,一语不直走出房门去。
一阵收拢笔墨,总管才出来,抬眼就见几名随扈齐齐一溜儿立在檐下,心里一惊,忙道“贝勒爷呢?”安澜在一旁道“爷不让跟,自个儿朝后苑去了。”见总管并不安心,还待跟去时,便拦道“不妨事,还有碧芸跟着。”
两人正说着,却见花墙后头碧芸折回来,两人皆是心内一竦,脱口道“如何?”碧芸倒是平静“爷让我告诉您说‘待会儿太子府来了人,先接待着,别教怠慢了’。”
总管嗳了一声,拍手急道“我还道是什么要紧事,怎么是这么句不打紧的话。谁敢怠慢太子府的人不成?!爷这是支使开你呢,你也是,怎么就任爷一人去了?”碧芸委屈道“爷要传话,身边也没个可使唤的人儿,我不去谁去呢?”安澜随即安慰道“无妨,我现在带人去寻,这园子虽大倒也不至没边,一会儿便能找到。”
总管只觉今日眉骨突突跳个不停,直催道“快去快去。”
却是寻遍整个贝勒府都不见人,安澜这才着慌。轻薄的雨雾,衣服前襟后心都湿了一片,又回至前院,总管忙问“找到没有?”安澜连连摇头,一时几路人都是沉默,碧芸忽的轻轻?了一声“咱们去那儿,前些日才提到过那地方,说不定爷就在。”
安澜愣了一瞬,也明白过来。忙将绾袖挽了挽,也顾不及细细擦汗,只匆忙伸手拂开满脸的水珠子,道“你们换身衣服,在前头留着招待太子府的人,我到后面去去就来。”没说完,便又带着随扈去寻了。
直穿过整个花园,到了院子的西北角门,正欲吩咐启钥,却见远处两个模糊人影,又看那夹墙看守脸色十分为难,便了解七八分。抬臂止住身后随扈动作,自己一人,悄悄跟了上去。
正值五月,因地带偏北,几株西府海棠才开不多时,满树的碧叶粉花,幽姿淑态极是妩媚,雨打不落,仅凭霏风轻吹,便散了一地零落碎花。树底是前年名兰让摆的紫檀条凳,原色的木头已然显旧,粉绯的花瓣被雨珠沾粘在上,更楚楚动人,直使人不忍落座,
安澜瞧着那木那花直愣了一回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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