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因此在他和华生的雨伞的帮助下,我已经把包裹打捞上来检查一遍了。”
“但是,最关键的是,我们必须证明是谁把它放在河里的。所以,我就想出了假装排净护城河水的主意,这样做肯定能引出藏匿包裹的人出来打捞它,而这件事只能在夜里完成。在场的4个人都亲眼看到了打捞包裹的人是谁。巴克先生,现在你是不是该说句话了?”
歇洛克·福尔摩斯拿起浸湿的包裹,放在书桌的油灯旁。他解开绳子,从里面拿出一只哑铃,跟另一只一起放在墙角,然后又从里面抽出一双长靴子。
“大家看看,这是美式靴子。”福尔摩斯指着靴子的前部说。他又拿出一把带鞘的长刀,最后是一套衣服,包括一套内衣内裤,一双袜子,一件灰色粗呢衣服和黄色短外套。
“这里的衣服。”福尔摩斯说,“大部分是普通衣物,但这件黄色大衣对我很有启发。”
福尔摩斯用他瘦长的手指指着灯前的大衣,说:“看看吧,这件大衣的里面有特殊样式的口袋,似乎可以宽绰地放下那把截短了的枪,领子上的商标写着美国维尔米萨镇的尼尔服饰用品店。我曾经在一个修道院的院长那里,花一下午时间在他的藏书室里读书,并且了解到维尔米萨这个繁华小镇位于美国一个著名的煤铁山谷内。巴克先生,我记得你曾提起过道格拉斯先生的原配夫人跟产煤地有关。那么我大胆地推测,尸体旁边的卡片上,VV两字代表的就是维尔米萨山谷(VermissaValley)。甚至,这个山谷就是传说中的恐怖谷,而凶手就来自那里,巴克先生,现在是不是由你亲自来把故事讲完了?”
塞西尔·巴克在福尔摩斯的解说过程中,面部表情千变万化:一会儿十分气愤,一会儿万分惊诧,一会儿恐惧不已,一会儿犹豫不定。最后,他决定回避福尔摩斯的提问,用挖苦的口吻冷笑着说道:“福尔摩斯先生,既然你了解得这么清楚,不如给我们再讲讲吧!”
“我当然能继续讲下去,巴克先生,但是你自己讲的话可能会体面一点儿。”
“哦?你这样觉得?好吧,我只能说,其中的秘密并不是我的隐私,我是不会说的。”
“好吧,巴克先生,如果你的态度是这样的话。”麦克唐纳冷淡地说,“我们只能把你拘捕,然后申请逮捕证捉你入狱。”
“随便你们怎么样。”巴克不屑一顾地说。
看着巴克强硬坚持的脸色,也知道他不会说出什么了,就算严刑逼供,他也不会改变心意。但是,此时一个女人的声音,打破了房间里僵持的气氛,原来是道格拉斯夫人,她原本在门外听我们的谈话,现在走了进来。
“塞西尔,你已经做得足够了。”道格拉斯夫人说,“无论结果怎样,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不止是尽力吧,应该说尽力得过分了。”歇洛克·福尔摩斯语气严肃地说道,“夫人,我非常同情你的遭遇,我希望你能对我们的判断充分信任,并且尽量把我们当成知心朋友。也许我曾经有过不当之处,当你通过华生向我表达有隐私倾诉的时候,我拒绝了你。但是,我觉得你和凶案有直接关联,现在我知道根本不是这样。但是,很多问题还是讲清楚比较好,所以,你还是劝劝道格拉斯先生自己讲讲事情的经过吧!”
道格拉斯夫人听到福尔摩斯的话,惊恐得大叫一声。就在这时,一个人影从阴暗的墙角钻出并走过来,吓得我和另两名侦探也惊叫起来。
道格拉斯夫人转过身和他拥抱,巴克也伸出手来和他相握。
“这是最好的结局,杰克。”夫人喃喃地说,“我相信这样是最好的。”
“是的,这样确实是最好的,道格拉斯先生。”歇洛克·福尔摩斯说,“我相信你最终也会同意这是最好的。”
这个人从暗处走出来,睁大昏花的双眼站在亮处看着我们,他的面庞与众不同——灰色的眼睛透出刚毅果敢的光芒,灰白色胡须剪得很短,下巴略方而凸出,嘴角流露出一丝幽默的感觉,他上下打量着我们每个人,最后竟令人惊奇地走向我,并将一个纸卷递到我手里。
“久仰久仰!”他既不是英国口音,也不是美国口音,但很好听地说,“华生医生,你是这些人中唯一的历史学者,但我敢用全部资产和你打赌,你从未拿到过手中这样的故事资料。你可以使用自己的语言风格描述这个故事,但是无论如何,故事本身都会吸引读者的兴趣。我利用藏身的这两天时间,把故事写成了文字,你和你的读者可以随便使用这份资料,这就是恐怖谷的故事。”
“道格拉斯先生,这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福尔摩斯平静地说,“现在我们希望听你讲讲眼前的事情。”
“先生,我一定会开口讲述的。”道格拉斯说:“我可以边讲边抽烟吗?很好,谢谢你,福尔摩斯先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也是喜欢抽烟的人。你试想一下,如果你带着烟草坐了两天,却因为害怕味道暴露自己而不敢抽烟,那种滋味有多么难熬?”
道格拉斯接过福尔摩斯递过去的雪茄,靠着壁炉说:“福尔摩斯先生,你的大名如雷贯耳,但我从没想到有机会和你见面,在你看这些文字之前。”道格拉斯对着我手里的纸卷点点头,说道,“你肯定会说,我讲出来的事情很新奇。”
麦克警官一直盯着刚刚冒出来的人,脸上显出惊讶的神色。
“天啊,我都被搞糊涂了!”麦克唐纳忍不住大叫,“如果你是伯尔斯通庄园的主人约翰·道格拉斯,那么两天前被害的又是谁呢?还有,刚才你是从哪里钻出来的?我感觉你就像玩偶从玩偶匣里冒出来一样,直接从地板下面走上来。”
“嗯,麦克警官。”福尔摩斯摇了摇手指,表示不赞同地答道:“你没有看过那本精彩的地方志吧?上面描述了查理一世避难的故事,那个时代如果没有安全的藏身之所是很危险的,当然藏身的地方现在也可以再用,所以我一直相信道格拉斯先生还在庄园之中。”
“福尔摩斯先生,这么长时间以来你就一直捉弄我们?”麦克唐纳又生气了,“你明明知道这些荒唐事,却还让我们浪费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调查?”
“我也不是短时间想明白的,麦克警官。直到昨天晚上,我才把整个案子的情况理顺。我之所以劝你和同事白天出去散步休息,就是因为晚上才能证明我的推论。要不然,我还能怎么做呢?我把裹着衣物的包袱从河里打捞上来的时候才明白,尸体其实是滕布里奇韦尔斯市来的神秘骑车人,而根本不是约翰·道格拉斯先生。结论只可能是这样,没有别的解释了,于是我必须找到道格拉斯本人的藏身之处,而他的朋友和妻子是我们最有力的帮手。因为他肯定藏在别墅里的某处等待适宜的逃亡时机,那是对他来说最合适的地方。”
“没错,你的推理很正确。”道格拉斯露出赞许的神色说,“我原本认为,我无法忍受美国的法律,并且已经逃脱了英国法律的制裁。那些一直追踪我的狗腿子们,也能被我一劳永逸地甩开,但是,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做过亏心事,我现在把事情经过讲出来,你们自己去判断吧!警官先生,你没有必要对我发出警告,因为我是不会在真理面前退缩的。”
“故事的前半部分都在资料上写着,我就不讲述了。”道格拉斯指了指我手中的纸卷,“这里面有许许多多荒唐的怪事,但是都离不开一点:那些人因为某些原因与我结仇,千方百计地想将我置于死地,只要我和他们都活在世上,就没有我的安身之地。从芝加哥到加利福尼亚,他们到处追逐我,最终逼我离开了美国,我以为在这个宁静的小镇结婚安家后,可以安稳地享受晚年生活。我没有跟妻子提过这些事情,没有必要把她牵连进来。如果她得知这些,肯定会受到惊吓,宁静的生活势必会被打破。但我无意中曾说漏过几次,她应该知道了一点概况。但是,直到昨天你们找到她,她还对真相一无所知,她已经把所知的一切告诉你们了,巴克也一样。因为凶案发生的时候,没有时间跟他们详细交代。现在她才了解这些事情,如果我一早就告诉她就好了,但是真的很为难啊,亲爱的!”道格拉斯握着夫人的手,“我现在这样做很好吧!”
现在,先生们,之前的某天,我在滕布里奇韦尔斯市的街上看见一个人,虽然只是扫了一眼,但我这方面的敏感让我立即确定了他的身份,他是我最凶残的敌人,多年来饿狼逐鹿般四处追杀我。我知道事情棘手,于是马上回家准备,我觉得自己可以应付。1876年的一段时间,美国人都知道那时我十分走运,我相信,我的好运气依旧存在。
第二日,我整天都处于戒备状态,没有踏入花园一步,这样做是明智的,否则他会在我靠近前就用那把截短的猎枪将我击毙。看到吊桥在天黑时拉起,我安心了许多,以为没事了,但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已经在房间里埋伏,我按照惯例穿着睡衣巡视宅邸,在进入书房前就察觉到危险。我的一生中遇到过无数危机,我认为人在这种情况下会有第六感给予警告。我说不清原因,但是当时收到了警告的信号,并且我发现窗帘下有长筒靴隐藏的痕迹,立刻明白是什么状况了。
那时候我在手里拿着一支蜡烛,但是大厅的灯光从开着的房门照进来,一切都看得很清楚,我把蜡烛放下,跳到壁炉台旁把上面的铁锤抓起来,他朝我扑过来,我看见一闪而过的刀影,用力将铁锤砸向他,他被我打中,刀掉在地上,人像蛇一样从桌子另一端绕开。他马上又从口袋里拿出一把枪,但是只打开了扳机,还没来得及开枪时,我就紧紧抓住了枪管,对我们任何一个人来说,松手就意味着送命,所以僵持着争抢了1分多钟。
他没有松手,但一直保持枪托向下。不知道是我,还是争抢中我们同时扣动了扳机。无论如何,两筒子弹都向他的面部射去。这时候我才看清他的脸,和在滕布里奇韦尔斯市时推测的一样,这个人就是特德·鲍德温,但是他的模样已经变了很多,估计他的母亲也不敢认了。我虽然早已习惯肉搏,但看见他的脸还是觉得恶心。
巴克赶过来的时候,我正靠着书桌休息,我听到妻子的脚步声,立即把她拦在门口,这样血腥的场面不是女人应该看见的,我答应一会儿过去找她。我没有详细地跟巴克讲,但是这样的画面他看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于是我们在书房里等待别人到来,但是没有人出现。我们推测其他人都没听见声音,所以这件事情只有我们三个人知情。
“这时候,我想到一个办法,并且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感到骄傲,因为当时死者的袖子正好卷起来,露出肩膀上的会党记号,看,就在这里。”
道格拉斯把自己的袖子卷起来,我们看见一个三角形被褐色的圆环圈住,和死者身上的标志完全一致。
看见这个标记,我灵光一闪,马上想到了这个主意。我和他的身材、头发、身形都几乎一样,他的脸已经毁了,这个魔鬼!我把他的衣服脱下来,在巴克的帮助下换上我的睡衣,这些动作只用了15分钟就完成了。我们让死者躺在地板上,把他的衣物裹起来,用唯一的重物带着它沉入河底,那张卡片是凶手打算放在我的尸体上的,我把它跟他自己放在了一起。
我把自己所有的戒指都套到他手上,但是结婚戒指太紧了。道格拉斯把他长满肌肉的大手伸出来,说:你们可以看看,我从结婚之后就没有拿下来过,现在除非用刀,否则是不可能取下来的,而且当时不管我想不想,都没办法取下来,只好随他去了。另外,当时我的脸上贴了一小块橡皮膏,所以我也在死者脸上贴了一块。福尔摩斯先生,你这么聪明,却遗漏了一点。如果你当时掀开橡皮膏,会发现底下根本没有伤痕。
那时候的情况就是这样,如果我能顺利藏匿一段时间,再跟我的‘寡妇’妻子一起远走高飞,那么下半辈子我们的生活就能宁静了。只要我没死,那些侩子手就会一直追杀我;如果他们在报纸上看到我被鲍德温杀害的新闻,那么我就再也没有麻烦了。我来不及对巴克和我妻子交代清楚,但是他们能体会我的意思,并且全力协助我。我清楚地知道宅子里的每个藏身之处,艾姆斯也知道,但是他不会把它们跟这件事联系在一起,巴克会帮我打点一切事宜,我要做的就是好好藏起来。
巴克做的事情你们已经知道了,他在窗台上印了带血迹的鞋印,制造凶手逃匿的假象。这样做很困难,但是吊桥拉起来之后就没有别的方法了。把这些事情安排好之后,巴克才拉响警报铃。后面的事情,你们已经都了解了。事情就是这样,先生们,你们想怎样就怎样吧,我已经把所有真相都告诉你们了,我保证所说的都是事实。请问,按照英国的法律我会受到怎样的制裁?
所有人都不说话,最后还是福尔摩斯打破了沉默,他说:“英国拥有公正的法律,你不会获得冤屈的刑罚。但是我想问,凶手是怎么知道你住在这里的?他是怎么进到房间里,又是躲在什么地方企图杀害你呢?”
“这些我就不清楚了。”
“这件事恐怕还没有结束。”福尔摩斯说,“也许你会遇到比英国法律更严酷的危险,甚至比你那些美国仇家更可怕。道格拉斯先生,以后还会有麻烦事到来的,希望你记住我的建议,时刻小心应对。”
读者们不要感到厌倦,现在,跟我一起暂时离开苏塞克斯的伯尔斯通庄园吧,也暂时离开和约翰·道格拉斯一起经历怪事的这一年。
如果时间倒流20年,我们一起去几千里之外的西方远游,那么我就可以跟你们分享一个耸人听闻的怪异故事。虽然它是真实发生的事情,但你从我口中听到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很难接受。
千万别认为我要在案情未了结前,开始其他案子的介绍,如果你们继续阅读,就会发现不是这样的。当我介绍完这件远久的案情,解开时光背后的谜底之时,我们还会在这座庄园相遇。到时候,跟所有其他怪事一样,它也会有自己的结局。
福尔摩斯苍白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