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哪里知道她在尚书府中每分每秒是怎样的煎熬?
侍画扯了扯嘴角,却根本笑不出来。
夫人查出有身孕是四天前的事,在这四天之中,嘉情县主照样又来了。怎么看,夫人怀孕这件事也影响不到文公子相思病的治疗。今天已经是下午了,最多明日,嘉情县主就又要来了。
侍画蔫巴巴地坐到了一边,侍棋说什么她都没有听清。
翌日。
嘉情县主果然是二三日一报道,勤快到让康宁伯早已生疑。为了做戏,嘉情县主每每来伯府的时候,康宁伯总是在兰姨娘处。
“夫人已经与县主同去了。”
挥退了下人,又挥手让兰姨娘去休息。康宁伯以手扶额,心里觉得不对。
昨晚他已经跟夫人明里暗里嘱咐过许多遍了。既然已经有了身孕,还是在府中休养比较好。这种时候跑来跑去的,万一出点事可怎么办?
可是……
马车里一片死寂。
嘉情县主瞅着顾雪枝的肚子,不知是因为愧疚还是什么,一言不发。顾雪枝看起来有些茫然,随着摇晃的马车先到了御史府。在府里坐了坐之后,改一改装扮,又从偏门再坐上马车出去。
这一套流程,好多回下来,她已经很熟悉了。
文尚书府里有专门的人接她,亲自将她护送到嫡公子的院子里。
还来不及摘掉面纱,有人就从身后拥住她,急切地问道:“雪儿,你终于来了!怎么样?你总要给我个答案!你愿不愿意和我走?”
这男人的眼光炽烈如火,烧掉了所有虚假,顾雪枝只看得到他的恳求和情意。她的眸光摇动,转过身回抱住他,却还是一句拒绝的话。
“允郎,我……我们还是分开吧。文尚书与夫人绝不会愿意我们私奔的。”
“雪儿,我们不考虑他们的意见!”两张脸快要贴到一起,文公子真像一个被情爱冲昏了头脑的年轻人。
“我只问你,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和我走?我不做什么尚书府的公子了,你也不再做伯夫人,我们私奔,跑得远远的,找一个山明水秀的小村镇。你生下我们的孩子,我去找事做,我们一家人……”
顾雪枝捂住了他的嘴巴,闭上眼睛不忍再看他。
她从前有个用情至深的青梅竹马,可最后的结果是,她被送进康宁伯府,他也娶妻生子。到了伯府,她以为至少能见些世面,享些富贵,万一得宠,还有更大的福气。结果康宁伯根本就是一个怪人,她在床上,他在桌前,且总是如此。后来,因为不小心找到了一处密道,她死在了康宁伯府。然后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她睁开眼就到了顾尚书府。
她也勉强算是活了两世的人了,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类痴人。
文公子说的未来似乎很美好,但顾雪枝却很清醒。不是因为她心智坚定,是因为她就是从那样的小村镇出来,早已过过了文公子未来之中的生活。
她清楚,那种日子,没有那么好!
顾雪枝缓缓地摇头了,文公子眼中弥漫着绝望。他抱着顾雪枝的腰身慢慢跪下来,眼里竟然含了泪:“雪儿……”
“可是孩子怎么办呢?再等几个月就要显怀了,这是我和你的孩子!雪儿……”
“你放心!”顾雪枝落下一滴泪来,“他不会怀疑的。有日他醉了酒回来,我……他以为我和他已经……”
文公子立马暴跳如雷:“他碰你了?该死的东西!他怎么配得上碰你?”
顾雪枝急忙扶着肚子安抚道:“没有没有,只是他以为而已。”
文公子平静下来,嘴角差点露出笑容。他一双大手落在顾雪枝的肚子上,孩子不会被怀疑来路了,二人一时静默无言。半晌,文公子还是不愿意放弃。
“可是雪儿,这是我们的孩子。我还想着他叫我一声爹,我……雪儿,我们还是走吧!我们走好不好?”
顾雪枝看着他的模样,几乎就要答应下来了。
“允郎,你不要胡说八道了。”最后还是狠了狠心,顾雪枝道,“我们没有可能的。就这段日子发生的一切,已经是荒谬至极!以后,你我真的不要再见面了!你去娶一位千金小姐,我……”
“什么千金小姐?你你你!”文公子气到发狂,“你非要我将一颗心都剖出来给你看了才够是不是?顾雪枝,我告诉你,我此生非你不娶!你嫁了人又怎么样?我总能想到办法娶你!”
“康宁伯如果死了呢?我能不能娶你?如果他休了你呢?我能不能娶你?”
顾雪枝确确实实有些被震撼到,同时却也害怕。
文公子叫的是顾雪枝,而她实际上并不是顾雪枝。如今他们见面,无非就是卿卿我我。若是以后真的生活在一起,他就知道,她远远也比不上顾大小姐了。
心中酸涩,夹杂嫉妒。她知道自己真的已经放不下眼前这个痴货了。
那天,顾雪枝回到伯府的时候还很早。她抱着自己的肚子,犹自缓不过神来。只是一想到文公子,心里便又酸又甜,千万种滋味,难以明辨。
她真的有那么好吗?即便有一天当真拿了一纸休书,他也愿意娶进家门吗?允郎可是文尚书的嫡公子,怎么可能娶一个被休过的妇人?可他今天又说得信誓旦旦……
嘉情县主之后来的次数有点少了,但最多也只是半个月,她必定要接顾雪枝出去聊天赴宴。
文尚书公子的院子里,总是能够看见侍画白着一张脸守着门。而这些,凉溪都不知道,康宁伯也不知道。
天气渐渐冷了,眼看着快到下雪的时节。康宁伯在担心顾雪枝外出时摔着碰着,却又不能表现出过多的关心。他一天只要有时间就是围着兰姨娘的肚子转,一颗心却放在顾雪枝的身上,如此别扭,实在是让他急躁发愁不已。
凉溪暂时不关心这些,反正她给了康宁伯至少五六张的解毒符。
十一月的时候,杜家挖根连土地被拔了个干净。凉溪去过的那处刑室里,关了一个新的囚犯,等着她去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