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妈妈的嘴。就说哥哥参军那事吧,本来年龄不够,X光检查时发现肺部有阴影,初检都没过,可妈妈让爸爸把马天才请来,一顿酒肉过后,哥哥大大方方地参了军,半年后就住了医院。今天妈妈说的“反正去了”这句话,言外之意定要向往军队里塞哥哥那样把自己塞进学校……我糊涂的妈呀!教师并不是保姆!麻秀兰躺在炕上是越想越怕,越怕越想,越想越感到天旋地转。
“怎么整吧!”麻兴福颓丧地走了进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他闷闷地告诉老婆:“去了八个人,这孩子这个没费劲儿就弄了个第八,你这个说说……”
“你……你咋知道的?”
“我守在大队整整一天呐。这个人家马书记亲自打电话给问的。”麻兴福抓过炕上的烟口袋,边卷烟边痛苦地告诉妻子:“这回招民办教师,咱是骑老牛赶兔子——这个有劲儿使不上。”
“没……没见过事!”秦淑珍一拍大腿,说:“还有我呢!怕……怕什么?”
“别整了。”秀兰抹着眼泪说:“给我整到学校我也拿不起来,那不是吹气玩呢。”
“你……你们爷们都……都他……他妈的是……是个窝囊废!”
秦淑珍“啪”地打开柜盖,伸手从里边拿出一大包袱来,拿出几件衣服,对着镜子细心地打扮了起来。
麻兴福脱去蓝的卡中山褂子,只穿了一个背心,睁大一双可怜巴巴的蛤蟆眼说:“你,你这个安静一会吧。我说,这个你听见了没有?”
“没……没本事就……就一边站着去!”
一股醋意直呛肺管。他觉得眼前金花迸发,耳边,又响起快嘴嫂血淋淋的、苦透心的咒骂声来。他忍不住地站起来扯住老婆,说:
“算了,这个你听见了没有?外边的闲话这个还少吗?”
“闲话?”秦淑珍用力一扭身打开麻兴福的手,说:“你……你当队长,咱儿子去……去当兵,怕闲话哪……哪还有今天?!”
麻兴福呆若木鸡。
秦淑珍那里对着镜子仔细地端详着自己。今晚,她穿得比较讲究。天蓝色缀着粉红色小花的洋服上衣,挽出洁白的小翻领。米色的隐格的确凉裤子,紧裹着她那富有弹性的臀部。齐耳短发,用水梳得规规矩矩。面部均匀地出现了些皱褶,四十出头的人啦,这是必然的。不过,她的皮肤还算细腻。轮廓也还妩媚,打远处看,仍不减当年的风流和娇娜。
“找找人,这个你穿什么衣服!”麻兴福仍是酸溜溜地说。
“大队有……有包队干部,我这……这也……也是给你……你争光。”
麻兴福虽然酸劲儿正浓,但仔细一想,妻子的话也在理儿。唉!人嘴两扇皮,谁愿说啥就让他说去!总的说来,这几年马天才对自己也算不错。人家是书记,秦淑珍长相虽然好看,可已是年近四十岁的人啦,还是有夫之妇,马天才再不是人,也不至于这么掉价。心里是害怕呢,还是为了送行,当然他也没忘了叮嘱:
“你这个问问,不行早点回来,这个你……”
“没……没完了你!”
屯子内,鸡不叫,狗不咬。村后边只有猫儿狗儿乱窜的小道上,秦淑珍快步如飞。越过时间和空间!美国挑战号飞越宇宙。
对着无限的夜空,她长长地吐了口气。此时,她真正地感到了灵魂的平安。她常常在琢磨,怎样能在危机之时化险为夷。没有这个把握当女人,那活得就太累了。她很得意自己那旺盛的求实精神和那股强烈的生活欲望。
生活是一种虚无的东西,你要崇拜它、尊重它,自然会得到实惠的、温暖的收获。
人们常说,痛苦与忧虑伤害脑细胞。那么,兴奋和狂喜又会怎么样呢?盖了帽的傻子才不懂这个!幸福和痛苦,磨难与享受,原来只有咫尺之隔。
不过秦淑珍可不是那种精神上饥饿的女人。她对待自己这百十来斤的掌握还是有一定分寸的。六十年代的一把火,将她与马天才溶为一体,似乎是命中注定。她的美貌,她独特的诱惑力终于使马天才为独吞她而五体投地过。
随着时间的流逝,年龄的增长,他们间的关系似乎淡漠了。她为此也苦恼过,是权力这把杀人不见血的屠刀粉碎了她精神的支柱,这如碎玻璃似锋利的碴子每每碾磨着她的身心。可怕的不是分手,而是分手后她的大脑特别清醒。记得有句话说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回忆一下,马天才也没算亏心,这几年他还是有求必应的。想到这一层,她又觉得非常轻松。
六月的夏夜,既舒适又静谧。天空被薄薄的云彩缠绕着,夜幕,笼罩着茫茫的平原。
她胸有成竹地放开了小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