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直待君中风问到了第三遍,庭院一角处,才有人应声行来。
君中风仔细看去,原是侍候父亲多年的老家人君福,当下问道:“只有你一个人么?”
君福道:“只有余下老奴一个人了。平日之时,他们一个个神气活现,都表示对君家忠心耿耿,可是一旦面临危险,竟然是一个个争先逃命而去。”
君中凤接道:“君福,事关一个人的生死大事,如何能够怪人。”黯然一叹,接道:“如今强敌已去,而且不会再来,老爷、夫人都已亡故,大公子也受了重伤,你去叫两口棺木来,先把老爷、夫人的遗体收殓起来。”
君福讶然道:“怎么?老爷和夫人都死了!”
君中风强作平静地说道:“死了,你去叫两口棺木来吧!”
君福应了一声,道:“老奴立时就去。”转身奔出君府。
君中风回过身来,望了娟儿一眼,道:“小妹方寸已乱,一切都望姊姊指教。”
娟儿道:“你要节哀顺变,才能处理善后,眼下第一件最为紧要之事,是先要救令兄的性命。”
君中凤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娟儿道:“我身上带有一些灵药,也稍稍知晓一些医理,救令兄之命,大约是没有问题,不过,他的伤势并非是十天半月能够疗好,至少也要两月以上的时间,但我不能留在这里。”
君中凤口中不言,心中却在暗暗忖道:“你托住我家,一住半年之久,如今却不能多留两个月了。”
娟儿似是已瞧出了君中凤心中所思,微微一笑。道:“君姑娘也许觉着我捐儿做作,事实上我确实得走,如果不是有此大变,最迟我在后天就要动身,如今有些不幸,我决定多留七日,就我而言,这是最大的限期了。”
君中风突然欠身一礼,道:“姊姊的隆情高谊,存殁同感,小妹这里先谢过了。”
娟儿还了一礼,道:“不敢当姑娘之礼。”叹息一声,接道:“还有一件事,必须对姑娘说明,那就是令兄的伤势好转之后,不但无法再习武功,过去学的一点本领,也将同时失去,除了吃饭之外,成了一个废人。”
君中风道:“他是我的长兄,也是这世间我唯一的亲人,我自然要服侍他一生,虽成废人,也要救他。”
娟儿点点头道:“好,既是如此,我尽力救他就是。”
探手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玉瓶,倒出来两粒丹药,放入君中平的口中。
君中平伤势奇重,已然不会咽下药物。
娟儿顺手从桌上取过一把酒壶,用酒冲下药物,说道:“我这两粒灵丹,可保他元气不散,但他伤口,仍需敷药。”
君中风道:“什么药物?”
娟儿道:“一般的金创药就行了。”
君中凤道:“这个,家父已有准备,我去拿来。”
娟儿道:“不用了,令兄也不能躺在此地,你把他扶人卧室,再行敷药不迟。
大变之后的君中凤,经过这一阵工夫,突然间变得十分冷静,当下抱起了君中平行入内室,取来金创药,替他敷上。
娟儿包扎好君中平的伤势之后,叹一口气,道:“两个时辰之后,他眼下的药力行开,届时,人才能够醒来,现在让他安静地养息一会吧!咱们去照顾令尊和令堂遗体。”
两人再入客厅,君福已叫来了两具棺木,娟儿帮助君中凤收殓君天奉夫妇遗体,天色已然快到五更。
君中凤望了娟儿一眼,道:“此番君家不幸,多蒙姑娘照顾,小妹是感激不尽。”
娟儿道:“贱妾托居君府半年,承小姐、夫人多方照顾,这点微劳,自属当然,小姐不用放在心上。”
君中凤道:“如若小妹记忆不错,姊姊在半年之前,随家母同归舍下。”
娟儿接道:“不错,那时夫人进香黄龙寺,贱妾病卧寺中,得夫人收留,同回君府。”
君中风轻轻叹息一声,道:“姊姊,小妹有几句不当之言,说出来,姊姊不要生气。”
娟儿道:“什么事,姑娘尽管清说。”
君中凤道:“姊姊身怀绝技,恐已到寒暑不侵之境,托居舍下半年,我等都未能发觉姊姊是身负武功,那是分明已练到不着皮相的上乘内功之境,肯托身舍下为婢,岂是无因?”
娟儿淡淡一笑道:“君姑娘果然聪明,贱妾托身于此,原有所图,但眼看你们遭此不幸,此念已息,不谈也罢!”
君中风道:“唉!家父昔年混迹绿林,确作了很多大错大憾的事,难道他也有伤害姑娘之处么?”
娟儿摇摇头,道:“这倒没有。”
君中凤道:“事到如今,姊姊还请说纷内情吧!小妹自知无能帮助姊姊什么,但我将尽我的心力。”
娟儿道:“乘人之危,我所不愿。”
君中凤苦笑一下,道:“寒舍遭此大变,小妹也难再居留下去,但得等到兄长伤好,葬了父母之后,小妹亦将他往。”
娟儿道:“姑娘行向何处呢?”
君中凤道:“天涯茫茫,我也不知走向何处?但此地是不能再留住了。”
娟儿沉吟不语。
君中风又道:“那时,我这一片房屋,亦将弃置不顾,姊姊如肯相告内情,小妹岂有吝惜”话到此处,突然住口不言。
娟儿轻轻叹息一声,道:“姑娘一定要问,小婢就厚颜说出了。”
君中风道:“小妹洗耳恭听。”
娟儿道:“我留居此地半年之久,直到昨天才找出谋图之物,本想立刻窃物而去,但想到夫人、小姐相待之情,心中又觉不安,想不到今宵,尊府就遇上大变。”
君中凤道:“姊姊找到了什么?如肯见告,小妹一定奉送,如是不愿见告,小妹亦不勉强,寒舍存有之物,姊姊随便取去就是。”
娟儿道:“这个,倒叫小婢不安了。”
君中凤道:“唉!转眼之间,一个欢欢乐乐的家庭,完全破碎,小妹虽然愚拙,也看开了,还吝惜什么身外之物?姊姊要什么,尽管清说,小妹一定奉送。”
娟儿略一沉吟,道:“既是如此,贱妾就直说了。”
君中风道:“小妹洗耳恭听。”
娟儿道:“令尊房中,挂着一幅刘海戏蟾图,姑娘知晓么?”
君中凤道:“家父居室,小妹难得进去,竟未留意。”
娟儿道:“就是那一幅刘海戏错图了,姑娘一定要送小婢,就把那幅图画给我好了。”
君中凤道:“姊姊既知那图画存放之处,自己去取就是。”
娟儿举步出室,说道:“如若贱妾不取,那图画留此地也便宜了他人,贱妾恭敬不如从命了。”
君中风高声说道:“姊姊止步。”
娟儿停下脚步,回首说道:“姑娘有何吩咐?”
君中风道:“家父房中还有何物?”
娟儿接道:“这个践妾就不清楚了。”
君中凤道:“姊姊不要误会,小妹之意,是说,不论家父房中还有些什么,姊姊尽管取去,唉!小妹孤陋寡闻,知道的事物不多,留给我亦是无用。”
娟儿微微一笑,道:“多谢姑娘。”转身向前行去。心中却暗暗忖道:“这丫头果然聪明,我如不告而别,她根本不知此事,现在她虽不解内情,但心中却已知晓了那幅刘海戏蟾图是件珍贵之物。”
君中凤目注娟儿背影消失不见,动手布置了一座简单的灵堂,由内室取出了百两黄金,黯然对君福说道:“别人都逃命而去,只有你一人留此,足见你对君家的忠诚了。”
君福道:“老奴理当如此。”
君中风苦笑一下,道:“如今老爷、夫人都已身遭凶祸,我也不会在此久居,这里有黄金百两,你拿去回归原籍,置些田产,也好乐度余年。”
君福道:“如此厚赐,老奴如何能受。”
君中凤道:“拿去吧!不用和我客气了。”
君福伸手接过,道:“老奴想再多留两日,帮助姑娘办完老爷、夫人的后事再走。”
君中凤道:“不用了,老爷和夫人的遗体,我已有存放之处,你留在这里,也难帮我之忙,你只管早些去吧。”
君福对着那并陈的双棺,大拜三拜,才起身而去。
君中凤燃起一对白烛,拜伏棺前,再也克制不住胸中悲痛,呜呜咽咽放声哭了起来。
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突听那娟儿轻轻叹息一声,道:“姑娘不用哭了,人死不能复生,姑娘节哀保重要紧。”
君中风拭去脸上泪痕,黯然说道:“多谢姊姊指教。”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姊姊可曾取得需要之物么?”
娟儿道:“你问那刘海戏蟾图么?”
君中风道:“舍下所有之物,只要姊姊喜爱,只管取去就是。”
娟儿道:“姑娘不要误以为我娟儿是趁火打劫之人。”
君中风道:“唉!小妹俟家兄伤势稍好些,可以上路时,即将弃置这座广大的宅庄和所有之物而去,小妹除了带一点细软金银之外,家父收藏的名画古玩,势必要留在这座宅院之中了。”
娟儿道:“这么吧!我帮你整理令尊留下的名画、古玩,选一些由你带走。”
君中凤道:“那就多谢姊姊了。”
娟儿道:“看令兄的伤,六七日内,决然是无法上路,贱妾却不能等姑娘一起走了。”语音微微一顿,道:“姑娘心目之中,可有一定的去处么?”
君中风摇摇头,道:“没有,离此一步,小妹真不知何处可以安身立命?”
娟儿一皱眉头,道:“那不是太危险了么?还不如留住这座宅院,姑娘武功,虽然谈不上武林中第一流的身手,但应付一般的武师、毛贼,自是绰有余裕了。”
君中凤道:“我不愿留在这断人肛肠的地方。”
娟儿道:“这就难了。”
君中凤突然对娟儿瞧了一瞧,道:“还要姊姊帮忙才是。”
娟儿闪身避开,道:“我能如何帮你呢?我多留七日,已经是尽到最大限度了。”
君中凤道:“小妹不敢存此苛求。”
娟儿道:“这就叫我想不出如何助你了?”
君中凤道:“姊姊在武林之中,必然有很多熟人,何不替小妹介绍一个去处。”
娟儿道:“我认识并不太多,介绍你往何处去呢?”
君中凤屈下双膝,跪在地上。
娟儿急急伸手相扶,道:“姑娘快快请起,有话好说,咱们慢慢地商量就是。”
君中凤道:“姊姊清念我孤女无依,帮小妹这个忙吧!”
娟儿沉吟了一阵,道:“到什么地方呢?”
君中风道:“最好是一个清静之地,与世无争。”
娟儿道:“姑娘快快清起,容我想想再答复姑娘如何?”心中暗暗忖道:“这丫头好生厉害,我替她介绍一个去处,岂不把一场事揽了下来,日后冤免相报,必把我牵涉其中。”
但闻君中凤说道:“小妹幼处深闺,除了父母外,如若还有一个朋友,那就是姊姊你了,如今我孤苦无依,除了姊姊之外,还有什么人能够帮助我呢?”
娟儿轻轻叹息一声,道:“姑娘所去之处,那人不但要精通医道,而且,还要有能力保护你们兄妹才行”
沉吟了一阵,接道:“至少那人应该不怕白衣人的七绝魔剑才成。”
君中凤微微一叹,道:“姊姊可是心中害怕牵缠上这场是非恩怨么?”
娟儿道:“我不怕,但却不能把这场是非无端地推到他人头上”长长吁一口气,道:“这么办吧!我修书一封,书中说明内情,你呈书求见,人家阅书量情肯不肯收留你,那就看你的造化了。”
君中凤道:“小妹已感激不尽。”
娟儿道:“既事情已决定,姑娘请暂放宽胸怀,不要苦坏了自己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