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没来。”
问话人正是罗小侠结拜二哥欧阳鹤。小白猿凄楚答道:“我主人在永城旅邸巧遇仇人行踪,半夜留柬,单人一剑追索下去,小的和余姑娘遵主人留函吩咐,疾马赶来此地。”
说着话把雁秋留下的信,双手送到欧阳鹤面前,欧阳鹤接过信,迫不及待的在烛光下看了一遍,一跺脚口里喊糟,回头对中年道人说:“两位远来佳客请师兄费心款待,我去请肖师兄来此再说。”说完拔足穿出室外而去。
欧阳鹤走后,那中年道士陪着李福、余姑娘闲谈了一阵,不到一个更次,铁书生单人先至,接着来了欧阳鹤、梁文龙、玉虎儿和翠苹姑娘,大家见了面,行了礼,各自落座,肖俊问李福雁秋独走的情形。李福喘口气,把三人巴东和肖俊等分手后的经过,凡是他知道的,全部说了一遍。
肖俊道:“秋弟涉足江湖不久,虽然他身怀绝技,究竟经验欠缺,江湖中一切阴谋诡计,恐难勘破,我们要早日设法寻出他的行踪才好”说此略顿一下,又对欧阳鹤笑道:“目前师父和万、胜两位师叔都在忙着准备应付未来大事,愚兄一时亦无法脱身,二弟三弟都有职司,只有四弟目前无事,可是他和秋弟一样毫无江湖阅历”
肖俊话未完,玉虎儿已挺身答道:“小弟愿拼出这条性命,也要寻找秋弟的下落,再说他发现仇踪,极可能是昔年进犯衡山的匪徒。小弟身受罗恩师数年培养,正欲和秋弟携手联肩,共报大仇,大哥如因我缺少江湖阅历,不准我去寻找秋弟下落,我死亦含恨九泉了。”
玉虎儿语声未落,窗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哈哈大笑道:“肖师兄不用为难,我小要饭的愿和玉师兄走一趟,如何?”
话落人现,飒飒两声微风,静室门外走进来小乞侠诸坤和一个面如锅底的小黑和尚,和尚黑得像煤炭,穿一件涂满油污的浅灰僧袍,一颗光秃秃的大脑袋,五短身体,赤足僧鞋,衬着小乞侠乱蓬蓬一头短发,过膝白绽大褂,俩人并着站在一块儿,活似两个小鬼,那样子真叫人一见就要笑掉牙。
小乞侠不等别人开口,抢着又说道:“这位就是我在巴东提过的酒肉和尚黑罗汉三宝。”
说着话他给肖俊等全部引见一遍。
铁书生笑问诸坤道:“小要饭的你从哪里来,找到了柳师叔吗?”
小乞侠点头笑道:“小要饭偷酒寻人,是拿手的好戏,找不到疯师叔我也不敢回来见我老要饭的师父,黑罗汉和尚的师父、一心大师和疯师叔联袂于今夜到来,我们俩先来报信。”
小乞侠说完拉着玉虎儿、三宝和尚往外就走,万翠苹、余姑娘、小白猿全起身跟着就追,铁书生纵身疾跃,拦住众人去路道:“大家慢走听小兄一言,诸贤弟等三人此去,只求探明雁秋行踪去处,如果大家都不辞而别,偷跑下山,将来师父责问下来,非同小可,而且人一多,反不易隐秘行踪,目前先让诸贤弟等三人先走,十日之内,小兄定当设法使各位一起离山,去寻秋弟。”
平日大家对肖俊都异常敬佩,知他说得出,定然能做得到,他这样一谈,别人自无话可说。肖俊又告诉了诸坤雁秋在永城独追仇踪的经过情形,并和小乞侠约好了沿途指示前进方向的暗记,才让小乞侠、玉虎儿、三宝和尚等连夜下山而去。
铁书生安排了李福和余姑娘的住处,留翠苹住前山给余姑娘做伴。他和欧阳鹤、梁文龙又急急回后山三元观去。
哪晓得万翠苹等肖俊走后,死缠着余栖霞,两个人又偷偷溜下了山。主持前山白鹤观的道人法名静玄,他是追风侠秃头胜卫的大弟子,梁文龙的同门师兄,他比肖俊入门早,可是武功不及肖俊,而且他非掌门人亲传弟子,武林中年龄并不是排行的首要条件,张慧龙立肖俊为首徒,那意思就是存了传授衣体的想法,所以尽管他年龄比肖俊大的多,但他也称肖俊师兄。
静玄发觉二女私逃下山时,天色已是大亮,心中一惊,立时亲到后山七星峰三元观告诉肖俊。
张慧龙、万永沧、胜卫三老忙于准备应付未来和雪山派争斗大事,埋头后山***洞中苦研几种绝技,除了和几位助拳而来的老朋友谈几句话外,其他事一概交由有肖俊代管代行。
铁书生闻报后,顿时又急又气,勉强控制住激动心情,装出镇静的样子,淡然一笑道:
“万师妹和余姑娘都是聪明人,她们出走,无非是一时间热情激荡,前山白鹤观事情繁忙,师弟你先请回去,我这就想法子派人追她们回来。”
静玄合掌一礼,答道:“师兄雅量,不予见责,贫道防护疏忽,自知感愧!”说完转身退出。
铁书生送走静玄,呆站在室外出神。
突闻一阵步履轻响,肖俊急回头一看,通往大殿一道小圆门中走进来两个人,前一位蓝衫朱履,头戴方巾,面如古月,长须飘胸,手中拿着一把一尺六寸的折扇,面上挂着一丝和蔼微笑;后一位五短身材,大头环目,天蓝色破大褂长仅及膝,赤足草履,满脸油光,颚下留着稀疏的花白短须。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看样子很不相称,一个像落第秀才,一派老夫子斯文样子,一个像吃不完残肴剩饭的老叫化儿,破衫草履,却养了一身细皮白肉。
肖俊一见俩人,慌忙镇定下纷乱心情,抢前几步,迎着俩人躬身一礼道:“弟子不知两位师叔大驾降临,恕未恭迎”
那位叫化头儿装束的人已大声嚷道:“我说你们这般孩子都叫牛鼻子给你们教坏了,每人都学了一身酸礼,我这老要饭的江湖草莽,不懂得这个,你要是不欢迎我,干脆挡驾!”
说到这里,停一下,又对那位斯文老夫子模样儿说道:“喂!华老大,你不要装着听不懂,我这叫指着和尚骂秃驴,明着是骂牛鼻子,事实上可是讲给你听哩!”
一语刚毕,那小圆门外忽有人接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出家人什么地方得罪了你这老要饭的,背着人骂我和尚秃驴。”
接着又听小圆门外面另一个声音笑道:“你这和尚自己找骂挨,人家老要饭的在骂牛鼻子,你硬往自己身上揽,大概不骂你,你有点不舒服吧!”
谈笑声中,小圆门外又走过来一个高大僧人,光秃秃头顶上烙了九颗戒疤,长眉凤目,庄严中带着和蔼,后面跟着蓬发毛腿,疯疯颠颠的一个人。
铁书生一看,心里暗想,这倒好,怎么今天他们全到三元观来啦。四个人他认识三个,长衫朱履的是云梦双侠的老大儒侠华元,大头环眼破大褂、细皮白肉的是江南神乞尚乾露,蓬发毛腿的是巴东分手,昨夜才回武当山的疯侠柳梦台,只有那个大和尚他不认识,不过已想到一定是黑罗汉三宝的师父、荆山枫林寺方丈一心大师。
肖俊心里打个转,赶忙把四位武林前辈往屋里让,儒侠华元迈着斯文步子,领头进了房门。
这间屋子原是张慧龙打坐的静室,小院中翠竹千竿,红砖围墙,环境异常清幽,房子用青石、红砖堆砌而成,大有四间,古色古香,一派庄严,靠东的一间是铁书生卧房,用松木板从中间分开。
疯侠先笑着问道:“你近来代师父主持三元观一切事务,听说相当劳碌,老要饭的徒弟和老和尚教的黑罗汉都来了,这两个家伙都是没事找事做的人,你不妨给他们干点事。”
江南神乞尚乾露晃晃大脑袋,冷笑道:“柳老二,你不要在我面前绕***耍花枪,老要饭的不吃这个,你带我徒弟去大巴山时,我可是面对面交给你带走,现在他回来没有,我不知道,你可没当面交给我,我徒弟假如出了事,咱们这笔帐决不能含糊拉倒,你们云梦双侠对我老要饭的总得有个交代。”
柳梦台听完话,笑道:“你这个老要饭的,撒赖撒到我疯子头上了,听你口气,好像你那位小要饭的徒弟是什么明珠宝石,你放心吧!就是有姑娘找婆家,还找不到他头上。”
说毕仰面大笑起来,柳梦台一语双头,铁书生心里面暗地打鼓,这位疯疯颠颠的柳师叔,要是一高兴,包不准会说出来他和梅影仙闹的一档事,他心里正在惊疑不定,尚乾露又喊道:“华老大,你得评评这个理,说几句公道话,一个劲坐那里,摆着冷面孔叫谁看!”
儒侠华元摇着手中一尺六寸的“铁骨扇”笑道:“你这老叫化子装的什么糊涂,放着正经不谈,一个劲抬杠子磕闲牙。”
儒侠说完话,柳梦台、一心大师不约而同都转头看尚乾露,疯侠笑道:“我说呢!老要饭的今天顶神气的不得了,原来装有一肚子牛黄狗宝。你先别活神话现的做给我们看,讲出来我们听听你的鬼画符再说。”
尚乾露又摇摇大脑袋,笑道:“本来我和你们华老大来找铁书生有正经事谈,被你们两个赶到这里,一打扰只得停下来,你还在逞能,挤着我和人家大和尚说话,其实呢,我那小要饭的徒弟和大和尚带来的小和尚早就离开武当山,走的没有影啦。”
尚乾露说完话,铁书生心里吃了一惊,一心大师却一皱眉道:“这东西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竟敢背了我偷走”
尚乾露截住了大和尚未完的话,笑道:“大和尚你不要错怪他,小和尚要不是我那个小要饭徒儿勾引,量他也不敢这样做,这里面另有文章,小一辈的自然有他们的看法做法,你这老和尚何苦去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一心大师急道:“佛门人慈悲为主,他却是性嗜残杀,离开我无异是出山疯虎,这东西再见我的面时,要罚去两条狗腿,替佛门中保留点好生之德。”
大和尚每一句话,都像是支支利箭穿入肖俊胸中,他急急抢前几步,扑的一声,跪到大师跟前说:“弟子肖俊愿替三宝师兄受责,望大师网开一面,恕三宝师兄下山之罪。三宝师兄和诸兄弟等下山,全是弟子越权私派,家师门规虽然有处置弟子的明文刑典,但弟子既为罪魁祸首,自应一身承受,实在不愿再连累三宝师兄无辜受责。”
肖俊一篇话语重心长,俊目放光,字字感人,铁书生话刚住,尚乾露仰面一阵狂笑道: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牛鼻子衣钵得人矣!肖俊你起来,大和尚要是伤了小和尚一根毫毛,你割下我要饭的人头抵帐。”
柳梦台不理他,却一把拉起肖俊问道:“你又弄出什么花样,快点告诉我。”
肖俊就把余栖霞、小白猿飞马传警,罗雁秋只身追仇踪,黑罗汉、小乞侠、玉虎儿连夜下山,连万翠苹、余姑娘偷走的事都一五一十的全说出未。
疯侠听完后,道:“这点小事也值得大惊小怪,疯师叔一手全包,牛鼻子真要翻脸怪罪,柳老二和他划地绝交,割袍断义。”
尚乾露竖起大拇指笑道:“柳老二真有你的,我老要饭的绝不置身事外,真要闹翻了咱们索性窝里翻,老要饭的跟着你走。”
柳梦台接口问肖俊道:“余栖霞是什么人,我怎么从未听过。”
铁书生没法子,硬着头皮说出在巴东义救栖霞的经过,四位风尘豪客听完,全部皱起眉头,尚乾露点点头说:“事情做的没错,错在她是雪山派中缉拿的叛逃弟子,这件事你师父恐怕不能容忍。”
肖俊躬身道:“弟子亦知事非小可,无奈当时情景,迫得她无路可走,势成骑虎,无法两全,救人自当救活,弟子只得出此下策,即受责骂惩罚,亦不敢有所怨恨。”
尚乾露听毕,猛地离坐起身,道:“肖贤侄,你不愧铁书生雅号,有胆气。我这老要饭的铁石心肠,冲着你也要重入江湖一趟,你师父管得住你们武当派门下弟子,可是管不住我们一老一少两个要饭化子,你放心,我追上余栖霞收她做弟子,巴东救人你就说是诸坤一手所为,牛鼻子要追查,叫他找我算帐”
他话未说完,门外面人声接道:“你这老要饭的专在背后骂街,什么事不能明讲,武当山玄门重地,你骂我个人事少,骂别人不怕造孽。”
说着话进来了道袍长须、仙风童颜的松溪真人,蚕眉风目,方面大耳,庄严中带着和蔼,身后边跟着小弟子严燕儿。孩子不过十三四岁,头上分梳着两个小辫,穿一身玄色裹身短装,白袜子薄底快鞋,小腰里鼓鼓围着蚊筋龙舌枪,唇红齿白面如敷粉,两个清澈大眼珠儿来回转动着,清秀中透出一股顽皮劲儿。
张慧龙步入室内,铁书生抢几步迎到门边,扑身下拜,松溪真人挥手命肖俊起立,合掌为礼,笑对一心大师道:“贫道昨夜闻及大师佛驾莅山,一时间无法分身,不克亲迎,今天特来面致歉疚。”
大和尚合掌答道:“张道人世外高人,掌武门正宗门户,侠名蜚声江湖,贫僧早慕仙颜,恨无缘拜会,今承云梦柳二侠引见,得亲睹丰采,实慰和尚生平之念。”
张慧龙还未来及答话,柳梦台抢先说道:“我的和尚,你哪来得这么多客套话,酸溜溜的叫人听着难过。”
说到这转头,又对张慧龙道:“你刚才不是说老要饭的背后骂你牛鼻子吗?这不是无因而发,现在我干脆给你讲明白,不过你听了不准发脾气,柳老二认了疯命,我这堆穷骨头决定为你武当派拼出去。这次入川窥察所得,紫虚道人和公孙明都似下定了决心,也许人家已经在逐步行动了,你们不愿放手干,最后也非逼得趟混水不可。目前江湖上道消魔长,武林中道义规忌早已瓦解冰消,你就是想讲道理,别人也不会跟你讲道理。”
说着,他把肖俊巴东义救余栖霞,私派小乞侠诸坤、黑罗汉下山及万翠苹等偷下山的事全说了出来。
铁书生一面听,一面暗里偷看师父神色,他想张慧龙听过之后,定然色变,自己决难逃一顿责罚。哪知出乎意料之外,师父一边听,一边笑着,毫无愠色,这和松溪真人平常性格,处事态度完全两样,反而使肖俊心中更觉害怕。
张慧龙点点头,笑道:“事情虽然是做得不错,可是他回山后竟一直没有给我说明,这算不算欺师呢?”
说着话,张慧龙闪电似的目光扫看肖俊,铁书生骤觉背后冷汗涔涔而下,低头却见站在师父身后边的小师弟严燕儿轻轻的摇着头微笑,那意思是暗示肖俊不要害怕。
果然松溪真人满面和色,继道:“要说呢!他身为首徒竟背师诫,应该从严惩办才对,姑念他自入师门从无过失,此次又系出于激愤尚可原谅,就冲着你和老要饭的一番唇舌,我也不便再行究办,你们两位总不致于在背后骂贫道牛鼻子长牛鼻子短了吧!”
张慧龙说完话,移步含笑就坐,他这样轻轻松松放过肖俊,不要说铁书生感到奇怪,就是疯侠和尚乾露也感事出意外,连儒侠华元也看着张慧龙发怔,大家都对这位素来严谨,铁面无私的武当派掌门人的反常态度感到惊愕。
哪晓得事情有着更奇怪的变化,张慧龙就坐后,问肖俊道:“我听你三师叔说你们在成都认识一位姓罗的朋友,这次追索仇踪的人,可是你们结识的那位姓罗的吗?”
铁书生垂手答道:“弟子自知罪大孽深,又因师父近来钻研神功,火候正紧,一时不敢禀告,准备师父功力完成之后,自行负荆请罪。”
张慧龙摇头说道:“我问你那位姓罗的在什么地方,你们结识经过。”
肖俊忙躬身答道:“欧阳师弟和梁师弟在成都遭雪山党徒围击,罗雁秋仗义解围,他们结伴东行,通江城中遇上弟子和师弟及翠苹师妹,半夕长谈,意投情合,焚香结盟,暂共患难,他是玉师弟初传思师圣手神梭罗九峰之子。弟子等结盟之后,同入大巴山勘查雪山、崆峒两派在川东形势,遭人阴谋围击,多亏柳师叔和诸兄弟侦破敌谋,合力破围出险,罗雁秋追贼失踪”
接着,又把巴东重聚,义救栖霞,疯侠访友入荆山,罗雁秋徐州探舅父,定约拜山,合盛客栈路遇仇踪只身索敌,余姑娘千里飞马报警等凡是知道的都说了一遍。只是把自己和梅影仙闹的一段情债纠纷含糊过去。松溪真人听过点点头笑道:“你很胆大,代我主持一下三元观就敢代师发号施令,派人家客居的人下山找你们义弟下落,自己躲在山上享福。”
几句话肖俊面现愧色,扑在地上答道:“弟子知错,甘愿受责。”
松溪真人又笑道:“责罚你是一件事,你们结盟,自喻古人誓同患难,盟弟只身索仇天涯,你们这几个结盟义兄,却守在山上派人家客居的人下山追寻卖命,我问你,你们是不是怕死?”
肖俊抬头,含泪答道:“弟子幼秉恩师慈训,颇知信义所在,乱刃碎骨亦无反顾,只是因弟子代师父主理山务,不敢有弃职守。”
张慧龙点点头道:“这事容易,从现在起,三元观事我另行派人代理,你该怎么办?”
肖俊道:“弟子即时动身离山,遍踏天涯追寻盟弟。”
张慧龙回头对严燕儿说道:“去请你欧阳师兄和梁师兄来。”
严燕儿躬身应命退去。不大工夫带着欧阳鹤、梁文龙俩人进来,俩人见肖俊跪伏地上,心里一慌一齐跪倒,松溪真人喝道:“武林中讲究守信重义,一诺千金,罗雁秋为你们树敌结仇卖命,别人有了事故你们却逍遥事外,拉另外的人代你们奔走受苦。”
俩人已得小师弟严燕儿告知了大概情形,慌忙一齐应道:“弟子因奉大师兄令谕,派有职守不敢擅离。”
松溪真人和颜道:“肖俊和你们俩人的职责我自会另行派人接替。你们下山去吧。”
三人起身对在座各位前辈每人一礼,然后匆匆收拾兵刃行囊,到前山会合了小白猿李福下山而去。
张慧龙处理这件事,一切全都出人意料之外,儒侠华元等看得呆在一旁出神,直到肖俊等走后,柳梦台带着惊奇之色,问道:“我的道士爷,你今天怎么一下子大彻大悟了,这件事办的全出我想像之外。”
张慧龙哈哈一阵大笑,道:“你们不是说我是食古不化的老古董吗?我今天要不这样办,江南神乞、云梦疯侠恐怕真要和我翻脸绝交了。”
尚乾露接口笑道:“牛鼻子,你不要把天大的人情加到我老要饭的和柳老二身上,你这不过是顺水人情,谁有这样大的面子我不知道,可是我老要饭的心里有数,武当派掌门人自然非凡,讲运筹帷幄推机断理,我是甘拜下风,铁书生肖贤侄机智过人,侠胆忠心,事实上他本身并没有一点错误,他将来如能接你掌武当门户,我保证我那要饭的徒弟会为他竭尽绵力,不死不休,和我这老要饭的一样,自愿替你卖命出力一辈子。”
张慧龙叹口气道:“肖俊的胆识魄力都不能算错,我这做师父的对他也已尽到了心力,以后成败全在他自为。雪山、崆峒两派确已有发动迹象,东海三侠中一萍生昨夜来访,据他说这次大巴山雪山、崆峒逢挫败之后,原定全面发动,横扫武林同道的阴谋也因而推迟,尽出能人灵鸽寻遍大巴山一草一木,竟找不到和他们暗中做时的人。一萍生由大巴山又转去大雪山,巧遇我们武当派一位前辈,带来口信说他老人家近日就可以回来”
疯侠不等张慧龙说完,插嘴道:“那位前辈想一定是万里游龙吕老前辈了。”
张慧龙点点头道:“正是我武当派中仅有的一位长辈了。”
疯侠又接口道:“我昨夜回来太晚,今天本想去找你,告诉你我在大巴山所见所闻,因为你们都在***洞中练功夫,我又不便去打扰你,心想过一天再告诉你。”
说着他把在大巴山苦战恶狼坪,遇异人相救,翠华山庄巧逢伏虎大王杨霸宇,小乞侠幽谷遇万里游龙吕九皋,托带信给张慧龙的经过又详细说了一遍。
张慧龙笑着点头道:“中间还有这种离奇遇合,诸坤只告诉我大略情形。”
尚乾露接口道:“不详细告诉你,还不是怕你拿肖俊出气,另外有一件事柳老二还没有说明,到时候还望你赏给我和柳老二一个薄面,现在我没工夫给你们再谈,老要饭的不能对晚辈们失信。我这就动身下山,一来给他们这些孩子打个接应,二则看那些魑魅魍魉在中原一带有什么阴谋,柳老二去了一次大巴山,老要饭的不能留给他话柄儿。我走了。”
走字刚出口,飒然风响,人已离室,快的像一缕轻烟。
华元点点头道:“老叫化子的轻功越来越高明了。”
张慧龙叹口气道:“为我们武当派的门户存亡,又劳你们重入江湖,手沾杀孽,贫道内心惭愧极矣!”
柳梦台笑道:“牛鼻子,你不要装模做样的叫人看了难过,老要饭的和疯子都是天生的践骨头。我们这条命虽不值钱,但要看卖给谁。”
张慧龙感激地看了看云梦双侠,不再讲话。柳梦台又指着一心大师笑道:“这位和尚大哥被我拖下了水,也和崆峒派的人动上了手,要不然我早赶去巴东和肖贤侄们一起回山了,用不着小要饭的再去荆山枫林寺找我了。”
松溪真人赶忙起身,对一心大师合掌一礼道:“为我们武当派事,害大师不能清修,重历尘劫,贫道感愧得无地自容了。”
一心还礼笑道:“你不要听疯子胡说八道,其实我过去和崆峒派八臂哪叱周金鹏原有过节,这次不过是适逢其巧罢了。”
柳梦台点点头说:“事情经过相当热闹,大和尚动了真火,周金鹏受创逃去,你们要想听,不妨快拿酒来,我疯子肚里酒虫直打架,再不喂喂,恐怕连一个时辰也顶不过去啦。”
张慧龙吩咐严燕儿命厨下摆下了一席精致的素斋。几个人一面吃酒,一面由疯侠说出他到枫林寺的经过。
原来疯侠赶到枫林寺后的第二天晚上,正赶上崆峒掌门一字神剑公孙明的五师弟八臂哪吒高金鹏上山寻仇,一心大师面壁二十年,心如止水,但周金鹏苦苦相逼,一心大师为求自保,用大劈碑手重伤周金鹏,周金鹏临走扔下一句话:“两个月内再来枫林寺”
一心大师看江湖劫难已成,这才随同疯侠柳梦台离了枫林寺,同赴武当山,为除魔卫道再入江湖。
柳梦台说完经过,举杯连连狂饮。张慧龙对这位热血朋友,心中蕴有说不出的感激,一席酒大家都吃得痛快。
酒宴散后,一心大师被松溪真人招待到后山***洞边静室中暂息行踪。
再说铁书生在三元观静室中受师父一顿教训,带着欧阳鹤、梁文龙匆匆赶到前山七星峰会同小白猿李福,四个人急风般下了武当山,日夜兼程向河南永城赶去。
他们一方面是想早日找出罗雁秋的行踪.再者还想赶上万翠苹和余栖霞两位姑娘,劝她俩回三元观。到了谷城,肖俊选购了四匹好马,四人四骑快马疾发。
李福轻车熟路带肖俊等又住进了合盛客店。
店伙计见四人衣着讲究,而且都带着兵刃,知道不是绿林豪客,定是保镖的镖头。
经上次白素棠闹事之后,伙计再看到带刀挂剑的人心里就有点害怕。
可怕是可怕,他可不敢形露于外,匆匆迎上来接住马缰绳笑道:“四位客爷是打尖还是住店?”
铁面书生看天色还早,点头道:“你先找一所清静的房间,送一桌上好的酒席,住不住留着房子,马匹喂好,等一下一并算钱。”
店伙计答应着,把肖俊等让到三进院中的房里,这是合盛客店最后的一进院子,五间上房敞厅明窗,很大也很清静。
店伙计替四人安了坐位,送上名茗,两眼却不住地打量李福,铁书生喝口茶,笑问店伙道:“伙计你贵姓,看样子你好像认识他。”
伙计打躬陪笑说道:“小的姓刘叫小五,这位爷有点面善,好像是目前在敞店住过,不过敝店过往行客很多,也许是小的看错了人。”
小白猿李福接口笑道:“你眼力不错,住了一夜店竟认清了我的长相,我问你,这两天中可有两位姑娘来这里打尖?她们问过你什么话没有?”
店伙计道:“数天前敝店确有两位女客人在这里打尖,其中有一位姑娘还是前一个月出事那天住过本店的客人,她们探询的又是连累敝店东案子的疑犯,一位道爷和一位姑娘的行踪,今天你们几位”
铁书生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送在刘小五手中,笑道:“伙计,这点小意思你收下,还有话问你。”
店伙计接过银子,肖俊又说道:“我们并不是什么坏人,只要你照实答复我们的问话,决不会给你添什么麻烦。一月前住在贵店的道爷和一位姑娘是哪里人?前天过去的两位姑娘形貌装束什么样子,她们往哪个方向走的?”
刘小五回头看没外人,酒菜尚未来,才低声答道:“敝店东从衙门保释回来后,曾交待伙计们不准对客人们再谈起这件事,但小的看四位都不像平常的人,大概都是江湖道上的爷们。”
“这三四天中除了前天在敝店用饭的两位姑娘打听那道爷们的行踪以外,另外还有三个客人也是追问这件事情,这三位有和尚、有讨饭化子、还有一位阔公子样的人物,他们比那两位姑娘早到一天,不过一月前住在敝店的那位道爷和姑娘并没留下姓名地址,他们又是半夜里走的,走哪个方向我是没有看见,我似乎听到那位姑娘说过什么回到崂山灵水崖这句话,那位道爷又叫那位姑娘什么白师妹”
肖俊蓦然剑眉轻皱,崂山灵水崖惊震了驰名江湖的铁书生。
他忆起师父提起武林中一代奇人时,就说过六指仙翁白元化夫妇的大名。
崂山灵水崖不是那位风尘奇客隐居的地方吗?如果不错,秋弟弟定然要遭危难。
白元化性格孤僻,决不容别人进犯他灵水崖寸地尺土,罗雁秋心高气傲,自然是没有缓和的余地。
他愈想愈觉得事态严重,回头催店家赶紧送酒饭,并代为备马,肖俊的焦急神色使欧阳鹤等跟着紧张起来。
酒菜送到,谁也没有心情再细斟慢饮,四个人匆匆地吃过饭,立即起身赶路。
四骑马沿着去山东大道纵骑如飞,十余天快马兼程,经沂州渡沂水,经诸城来到高密。
沿途果然发现小乞侠等留下的暗记,肖俊等追得够快,可是仍然没有追上玉虎儿和万翠苹两批人的行踪,这就是说大家都是在兼程疾进。
到高密天已是暮色苍茫,人虽然都没有累的感觉,可是四匹马已不能再支持下去,肖俊寻个大客店四人暂息风尘。
十几天大家急着赶路,都没有好吃好喝,这晚上既决定不再走,随叫了一桌丰盛的酒席大吃一顿。吃过饭,大家才分头安寝。
第二天四人又继续赶路。
途中发现小乞侠留的路标暗记愈来愈多。
差不多每隔十里八里就有一个,这自然使肖俊等省了不少麻烦,沿途索记,渡莱河直扑莱阳,又紧赶了两天多,来到莱阳县城。
莱阳城距崂山不过几十里路,抬头远望山势,绵连千岭万岭,这又使铁书生愁锁眉尖,灵水崖究竟在崂山什么地方?
几个人都没有去过,那么多的峰洞,一时间往哪里寻找?
肖俊遥望过山势,不由长长叹了口气,四匹马穿过县城,直对着前面起伏的峰岭走去。
渐渐的行人稀少,路也愈走愈荒凉,两边尽都是乱石土丘,盈尺野草,肖俊一马领先,边走边留意四周形势。
翻过一个土坡,下面是一个三叉路口,肖俊停马细看,这三条叉道各奔向一个山口而去。
奇怪的是这三个叉道上都留有和小乞侠等约好的路标暗记,铁书生不由咦了一声,纠身下马。细看暗记一模一样,完全分不出真伪来,心知有异,料想是对方故意模仿暗记图像,以伪乱真。
但可恨的是人家做的太像,竟叫人分不出真假来。
自然小乞侠等三人的行踪已为对方发觉,说不定自己一行四人也早已在人家眼线监视下了。
铁书生站在路边上发怔出神,欧阳鹤、梁文龙、李福等三人也跟着跳下马来,看见那三个分指三个不同方向的暗记,全都了解到是怎么回事了。
欧阳鹤伏身细看了一阵,也是一样的辨别不清,肖俊出了一会子神,才回过头对三人道:“对方故作暗记路标,自然是已发现我等行踪,目前一时分不出哪是真假,我们只有选择其中一条路走,但这无疑大海捞针,万一找错方向,便会着了人家的道儿。愚兄想不如先折返莱阳县城寻店住下,也许诸贤弟发现了对方隐迹的地址后,会返莱阳找我们,万一等几天仍无消息,我们可以设法打听出来灵水崖的方向,然后再进山搜寻,这样比瞎撞乱走要好一点,各位兄弟如有什么高见,说出来,我们大家就地商量一下。”
铁书生说完后,两道眼神直视着三个人,那意思是让他们提出意见。
欧阳鹤皱着眉头,说道:“秋弟只身涉险,危在旦夕,救人如同救火,晚一步抱恨终生。对方故布疑阵,自非无因而起,照目前情形论断,八成证明秋弟已入崂山,我虽不能料定灵水崖在哪个方向,但推想得到定是崂山千崖深处一个风景极佳之区,莱阳县城也未必定有人知道这个地方,往返费时,且毫无把握,与其守在县城等候消息,还不如我们先进山中,从樵夫猎人口中探询来的妥当,况诸贤弟等三人既已入山,多少总有些蛛丝马迹可寻,大哥以为如何呢?”
肖俊点点头答道:“你的话自然是有一番道理,不过小兄所疑者是人家既然预布圈套,必有阴谋。白元化一代奇人,灵水崖比大巴山危险千倍,小乞侠、黑罗汉都是江湖上出了名的鬼精灵,别看他们游戏三昧,其实智谋细心都高人一等,沿途路标暗记都无异样,为什么在入山重要的所在竟发生这样的变化,这证明他们行踪早已在人暗中监视之下而不自觉,同时对方一样的在暗中监视着我们。这人智谋武功比我们只高不低,伪记乱人耳口,另含有示警的意思,小兄还有一个极不幸的想法,小乞侠等三人和苹妹、余姑娘也早已陷入谋算之中,说不定已遭人暗算”
肖俊一席话如透骨寒风,听得欧阳鹏、梁文龙、小白猿几个人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六只眼不约而同茫然四顾。
好像在他们身后都有着一个幽灵的魔影似的。
蓦然,铁书生转身一阵哈哈大笑,星目神光直逼视三丈远处一堆乱石杂草。
肖俊笑声顿住后,朗声说道:“四海皆兄弟,天涯若毗邻。朋友如果有事赐教,肖某等自当洗耳恭听,何苦要藏头露尾,隐在石草之中。”
肖俊话音刚落,骤闻一声长笑,接着石堆四周两尺多高杂草一阵轻响,随着草动做声,跳出来一个白面虎目挺鼻的英俊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