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一地惨叫,这时终于现身的葛勇慌忙大叫:“都给我稳住,稳住!”
这话说了跟没说似的,要是能稳住,谁愿意躺在地上是怎么的。
身后数百步卒,却是官兵打扮,上来就补刀,反抗的砍,不反抗的打残丢一边。山匪为乱,又不是两军对敌,还跟你讲礼仪的,不多时,葛勇身边只余二百来人,拥着他后退了,与戍营对峙。褚云驰细细一看,这应是戍营的官兵,那骑兵听声音是庄尧,可怎么官兵反倒跟着个女土匪跑,倒像喽啰了。
中间的夹心饼干荀功全傻眼了,他还保持着一个狰狞的劝苍莩投降的姿势,身后冷风嗖嗖,狮虎山后援队被掠平了。他一时也有些傻眼,不知该不该叫嚣了。
狮虎山余孽交给戍营后,骑兵渐渐逼过来,一群甲胄之中,只有一个女人骑着马,也没有穿盔甲,却是去报信的罗绮。
她低低对身旁一个甲士说了句什么,那甲士动了,打马上前,对着荀功全道:“荀师兄,李师兄呢?他前日还来找我喝酒,言语间对幼姜师妹并无不满,还说了年前一道去看师父呢。这事,我那里的侍人与兵勇皆知,你可能告诉我,李师兄现在何处?”
荀功全摇晃了一下身子,这是山上另一同门,与李导关系十分要好,虽不带兵,功夫却不错,一直在山上做教习。此人一开口,荀功全底下的李导系士兵就有躁动了,他们与这位教习也相熟,皆信他所言。
苍莩一时懵住了,扭头看褚云驰:“还真是巧哈,你们都是前天……”
褚云驰无语,还是阿冉解围道:“师父,你听阿娘说话。”
苍莩连忙正过脸去,就见庄尧一把摘了头盔。她奔波而来,脸上不免有些疲态,头发也毛了,眼睛却是亮的,因为天冷,嘴唇颜色更红艳了一些,同样鲜红的大氅衬得皮肤更加白皙,笑起来带着一丝冷意,像个雪夜里的艳鬼:“荀功全,你的事我一会儿再处置,先把狮虎山交给县里!”
说着拿眼角扫了一眼荀功全,就懒得搭理他了。
荀功全手下兵勇见领头的真是大王,都有些心虚起来,他就那么被晾在中间,周围是对他开始怀疑的兵勇,前方是庄尧骑着马指挥人对付狮虎山余孽,葛勇见状不好,带着不到二百人的余部跑了,跑不掉的正在被戍营的人揍。
荀功全似乎看到了死亡倒计时在他眼前晃荡,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可又能怎么办呢?苍莩,他打不过。庄尧,一身甲胄,数十个贴身护卫,他连近身都近不了,罗绮倒是个有分量的,又是个不会功夫的柔弱妹子,可惜在骑兵后面藏着呢,只能看见个头顶。
他觉得口干舌燥,眼瞅着庄尧处理完了那边要过来了。不行,一定要做点儿什么。他的眼神在四周晃荡,忽然,集中在了一个点上——正是那骑在马上,怀里还裹着了个孩子的褚云驰。
方才他与苍莩叫阵,已经靠得很近了,只要往前一点儿,就能抓到褚云驰与那孩子了。那孩子是庄尧与小王氏的命根子,褚云驰又能控制戍营,只要制服了他俩!
褚云驰此时已经疲累不堪,猛然见一个人影扑过来,从马上探过身子来捉他怀里的王冉,褚云驰下意识就去护着王冉,不想那人却一刀砍在马脖子上,马儿惊动一阵,把褚云驰与王冉双双摔到地上,褚云驰落地时为了护着王冉,原本就受伤的胳膊更是狠狠着地,此时已经痛得没有知觉了。
荀功全横刀劈来,口中还喊着:“王幼姜!放过我等,不然我杀了你儿子与这县令!”
褚云驰手里的剑早摔落了,一手受了伤,一手护着阿冉,看着荀功全走投无路急红了眼地拿刀指着他们,便用没伤的那只手松开了王冉推了一把,喊道:“跑!”
话音未落,便将他推得轱辘出去,荀功全见状不好,来不及反应,刀就朝着阿冉逼去,褚云驰抬手捉住刀背,死死往旁边掰。奈何荀功全势高,他位置低,更因受伤吃痛,与荀功全拼力很是吃亏。
阿冉滚出去之后,被苍莩手疾眼快抱住了,回头看见自家先生被人用刀指着,大声哭叫道:“先生!”
原本褚云驰倒是不怕荀功全会置他于死地的,荀功全想必是要一人质,只是阿冉若沦为人质必有危险,一旦跑出去,荀功全不一定会留阿冉性命,是以才将阿冉推出去,自己再谋生路。
哪想到,荀功全早已不能冷静了,他虽然心知不能杀死褚云驰,却见王冉跑了,褚云驰还敢跟他角力,更是心里慌乱起来。
虽然褚云驰也可拿来要挟戍营,庄尧却不一定会饶了他,人慌乱之时,越想往左,就越容易往右,他明明不想杀死褚云驰,却被褚云驰一个用力掰刀背的行为激怒了,脑子也错乱起来,想都没想抬刀就砍了下去。
苍莩怀里揽着阿冉,与褚云驰方才一般境地,无法抽身去救,刘二看主人家要被砍,连滚带爬地往这跑,拼了命地去拦那刀,却也眼看着就来不及。
还没等他到近前,只听“铮——”地一声,随即是金属刺穿血肉的声音,荀功全胸前透出一点雪亮的枪尖来,然后他手里的刀顿了一下,失去了原有的轨迹,歪了一下砸在褚云驰身旁,还弹跳了一下,溅起些沙石打到了他身上。
荀功全却被那一□□得整个人往前耸了一下,眼睛还大睁着,没有摔下来,趴在了马背上,脸把马鬃压乱了,马儿发出不安的鸣叫。
褚云驰却觉得周围宇宙都寂静了下来,那一瞬间仿佛时间都停止了流动般,那把大刀在他眼前晃动的影子还挥之不去,直到眼前闯进来一个鲜红的身影,偏偏有雪在这时窸窸窣窣地下了起来,仰面朝天的角度看雪落下来,竟然十分好看,有一两枚雪片落在他唇上,有些痒痒的,他不由动了动嘴角,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