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垂眸想了片刻,又问道:“阿娘可还有别的吩咐?”
洛阳官员们面面相觑,然后一齐摇了摇头。这里毕竟是洛阳,距离长安城还有一段距离。就算是天后想要做些什么,也和洛阳没有什么关系——这也是天后将太平遣到洛阳的原因所在。
她静候了片刻,也等不到什么答案,便道:“我晓得了。你们各自去忙罢,记得留两个副手在这里,候我的吩咐。平日里若是无事,就莫要来叨扰我了。”
官员们称是,又依例留下两个人,然后三三两两地离开了官邸。
等官员们走后,薛绍才上前揽住她的肩膀,低声问道:“事情可还顺利么?”
她轻轻嗯了一声,又从袖中取出一片帛来。这回来到洛阳,她是做足了一番准备的,非但从工部招揽了一批人过来,还连带着将工匠、石材、木材、漆……全都安置得妥妥当当。这些事情无需她亲自去做,但她既然担着一个“督造”的名头,那就要督造到底才行。
太平唤过那两位副手,将写满字的帛片交到他们手中,又吩咐了一些话。等那两位副手领命离去之后,才转过头对薛绍说道:“我们回去罢……薛绍?”
薛绍眉宇间的郁气非但没有散去,而且变得更加浓郁了。
她低低唤了一声薛绍,走上前去,抬手想要抚平他的眉头,却被他按住了手。他的手心很烫,而且微微地出了些汗,在这样春寒料峭的季节里,委实显得有些不同寻常。
“薛绍。”太平低低地唤他,语气中隐含着担忧,“从进洛阳的那一刻起,你的眉头就不曾舒展过。这洛阳城里……”她环顾四周,最后将目光落在薛绍高挺的鼻梁上,轻声问道,“有什么让你忧虑的事情么?”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薛绍第一次来到洛阳。
而且薛绍父族在河东,母族在陇西,与这洛阳城,应该没有什么牵扯才对。
薛绍摩挲着她柔软的手心,好一会儿才叹道:“终究是瞒不过你。”
他举目四望,看着洛阳城熙熙攘攘的人_流,还有那些陌生而且又熟悉的房屋草木,心情一点一点沉了下来:“我曾经对你说过,我做过一个噩梦——反复做过。”
太平轻轻嗯了一声,双臂环抱住他的腰,将头搁在他的肩膀上,等候他的下文。
薛绍全身一震,低头凝望着自己的妻子,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一点点地被填满。他抿了一下唇,指节拂过她的长发,一字字地说道:“但是在梦里,我所见到的洛阳城,与这里一模一样。”
他望着门环上斑驳的铜锈,重复道:“连这里,都一模一样。
如果这仅仅是一个普通的梦境,那就罢了。
但在那个梦里,他被带到洛阳下狱身死,太平身怀六甲远在长安,身边还有三个蜷缩着的瑟瑟发抖的孩子……只要稍稍一想,他便会感觉到恐惧,如同虫蚁啮咬一般的恐惧。
薛绍不知不觉地抱紧了太平,声音低低回荡在她的耳旁:“我被金吾卫带到这里,又被押着去见天后,紧接着便被投到牢狱里。洛阳城的大半街道,我全部都走过,也依稀记得一些面孔。而如今的洛阳……”
他紧紧闭了一下眼睛,艰难地说道:“非但与我梦中的洛阳城一般无二。而且这里的一些人,方才你见到的一些官员,也……”也都几乎一模一样。
太平怔怔地听完,又怔怔地安慰道:“那是一个梦。”
“不。”薛绍痛苦地摇摇头,眼中渐渐浮现出一些迷茫,“它太过真实,简直不像是一个梦,而是我真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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