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舅舅也自己种了花。”
“我不是自己种的。”他说。
宁夏盯着碗里的鸡丝面,静静听。
“知道为什么叫辰良公馆么?”
“嗯,知道。因为旁边是辰良植物园。”
他轻笑:“就是在那里买的。”
“……哦。”
一时冷场,好像除了“哦”,没了可接的话。
幸好他在那头问:“在上班,还是在家?”
“唔,在外面。很快就回家了。”
“好,我等你。”
“……”宁夏大脑短路,无意识地轻轻重复,“等我?”
他理所当然地说:“总得在走之前和你交代一些事。”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画蛇添足地补充,“万一你笨手笨脚,我回来时岂不是只能见到它们的尸体。”
宁夏心脏一滞,她决定收回之前的想法,他明明一点也不客气!
***
结账,从面馆出来,太阳已经下山,天边浮现一抹姜蜜色的黄昏。
宁夏慢慢走回家,停在叶昭觉公寓门前摁响门铃。
没一会,一只修长的手臂缓缓推开门,随着门缝的逐渐扩大,叶昭觉那张清俊的脸庞一点点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穿的是一件白色的运动短袖,下搭一条黑色长裤,难得见他凉爽舒适的一面,脱去了高档西装,更显得平易近人。
“进来吧。”他给她让道,“拖鞋在那边。”
“哦。”宁夏点头,莫名地拘谨。
随便换了双鞋,坐在鞋柜的软垫上抬起头,发现他抄着口袋倚在墙边看着自己,她不禁神情一呆。
落日的余晖透过她背后的弧形格子窗洒落在他湛湛的眼眸里,柔软得不可思议。
他见她望过来,微挑眉,牵起嘴角,“跟我来。”
“好。”宁夏强迫自己露出笑容,可心里那种异样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他率先迈出步伐,她从长长的鞋柜上站起身,本想狠狠揪一揪耳朵告诫自己要淡定,可指腹却触摸到耳垂上凸出来的塑料耳棍,想想只好作罢。
他发现她未跟上,驻足转身,也不说话,只拿那双揉碎过夕阳的眼眸定定地关注她。
手还摸在耳朵上,宁夏急忙放下来,两只手规规矩矩地交握在身前,做贼心虚地尴尬起来。
她笑笑,探着脑袋左右张望,感叹:“你家好大啊。”
说完,觉得自己好假啊!
叶昭觉挑挑眉梢,“1110和1111的户型是一样的。”
“……是么。”宁夏心里在骂自己,嘴上却假装不知,“室内设计师真厉害,装修风格一换,相同的户型都能被他们营造出不同的视觉效果。”
叶昭觉浅笑不语。
没有回音,宁夏感觉像是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她只好扭正目光和他对视,明明是想证明胸怀坦荡,却在他洞察的眼神里险些支撑不住。
脸上挤出来的笑容一点点僵硬,她心底逐渐生出一种遭遇克星的窘然,好像只要和他在一起,就会演不下去啊……
他终于开口,可说的却是:“小夏,你一直都是这么……”停顿,挖出一个词,“指鹿为马?”
“……”
他真的理解“指鹿为马”的意思么?指鹿为马的释义是:混淆是非、颠倒黑白!
宁夏隔了几秒,目光由错愕转为嗔怒,“大哥,你是文盲么?还是说作为海归,你已经不遗余力地忽视了中华民族五千年文化?”
她气鼓鼓地瞪视,为他无来由的逗趣,也为自己好端端的心跳不稳。
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令她有些惶然失措。
“生气了?”叶昭觉细细看她,观察力精准。
宁夏绷着脸不答。她哪好意思承认为这么点小事也能大动肝火,可在他面前装出无事人的样子又瞒不过他的火眼金睛。纠结来纠结去,索性闭嘴。
她久久沉默,叶昭觉眉心微拢,却故作轻松地笑着解释:“只是想夸你能将鹿巧妙地形容成马,纯粹字面上的意思,不是刻意贬低你。”
宁夏心说,我当然知道。她瘪瘪嘴,自知到了必须张口的时候。
于是,做出无语的表情,哼道:“文盲!”要多鄙视有多鄙视。
这一刹那,叶昭觉清晰地听见似有什么在紧绷的胸腔里炸响。
她不理他,他会感到紧张,虽然轻不可察,但却是存在的。
她理会他,他立即放松,如释重负。
转念间,他眼波闪动,看着她的眼神越来越深沉。眼底波涛汹涌,凝有犹疑,但更多的是错过后不再重蹈覆辙的醒悟。
很久以后,回想起此刻,原来在胸腔里炸响的不是别的,而是他的一根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