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活饲”便是以活人喂饲野兽,换取一时安宁。
自西凉立国,十族坐镇各方,已近千年不曾发生过这样的事了。
林晚也只是在书中读到过,心中燃起怒火。
但她看姬连城,脸上却只有一片漠然。
他仿佛也是刚到,驻足崖边观看,眼前的炼狱景象已激不起他半点涟漪。
山谷中传出奴隶们的震天惨叫。
不知基于何样缘由,每个人都被发予匕首、弓箭,几人合力,往往也能杀死一兽。
但山谷中的莽兽何止千百,如此只更激起它们高涨的兽性与怒火,那几名奴隶很快就被利爪尖牙撕成碎片。
偶有身手矫健者自岩壁攀爬而上,崖上驻扎的军队很快就射出飞矢,将那几名尝试逃脱的奴隶钉回地面,瞬间便被兽群吞噬。
林晚面色惨白。
姬连城微转过脸,不带任何感情地看着她。
愤恨、无措、恼怒各种情绪汹涌上来。
“住手!”她高喊道。
女孩子尖细的嗓音,很快就在漫天惨嘶与兽吼中消逝,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她捂住耳朵,泪水疯狂奔涌下来,惊慌失措地来回看向四面铁般林立的军队与民众。
每个人都顶着一张僵硬、麻木的脸。
千篇一律。
没人听她说话,她阻止不了任何人,也救不了任何人。
作为夕华时如此,不是夕华时也如此。
她扑向姬连城,一把拽住他的衣袖,眼泪流得更凶:“救救他们,你是雪仙啊,那些人会听你的话的”
姬连城微垂下眼睫,没有说话。
林晚咬牙发狠,用力一抹眼睛,纵身跃入山谷。
能救一人,那便是一人。
山崖上终于传出惊呼。澹台家主眯起老眼,一抬手道:“‘活饲’重大,不容有失,放箭。”
百道箭矢势如流星,挟带劲风迫面而来。
一袭雪影比风更快。
姬连城一手揽住她的腰身,另外一手袍袖轻振,衣带迎风而起,翩若游龙。四面燥热的空气瞬间降下温度,朔雪过处,箭矢半途折返,纷纷钉入岩壁。
山上传出一阵哗然。
林晚愤恨地看着姬连城。
他没回避她的目光,却往她的面门吹了一口气:“闭眼。”
林晚应声而倒,靠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是被扛在一人宽阔的肩头。
林晚虽被颠得难受,却很快就清醒了。
“姬语夏!”她用力锤了一把少年人的后背。
他二人这般姿态招摇过市本就够出目,如此就引得更多人往他们看来。
姬语夏吃痛,怪叫着把她丢回到地上。
“你干什么?”林晚喝问道。
“带你跑路啊。”姬语夏说“叔父警告我,自己走可以,但需得把你留下。”
“”“”“那他现在,在哪里?”
“应该是被澹台家的那一帮人给缠住了吧”
林晚忽然有些醒悟过来,他不愿出手,就是这个原因吗?
十族衰弱,人人都想争取雪仙的助力。
可是,可是那些奴隶们,也是人命啊。
“想不到,你竟会那般在意那些奴隶的性命。”两人走在熙来攘往的朝霞城大街上,姬语夏一面说道“若非是我叔父,你现在已经是一只死刺猬了”
林晚的怒气又涌上来,凶他道:“是啊。及不上姬二公子你,深悉明哲保身之道。”
姬语夏呆了一呆,恍然大悟:“你是怨我没跟你一起出声?”
他愣了片刻,嗓音有些低沉下来:“先不说我出声是否有用,就算咱们真救下了那帮奴隶,那剩下这整个朝霞境的民众呢?澹台家无力作为,只能牺牲少数,保全大众,我们又能如何?”
林晚哑口无言。
半晌,她听到姬语夏低声道:“这个国家,已经烂到根子里了。”
两人进了客栈,各要了一间卧房。
林晚虽仍难过,却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刚才城外发生的一幕。
姬语夏则在嘀嘀咕咕,只在这里休息一晚上,千万别被叔父追上了才好。
客栈小二将人领至房前便离去,林晚刚推开门,意外地看到桌前放着一杯斟满的茶水,屏风后似有人影。
她刚要出声唤回小二,便被一手拽入卧房。
姬连城“砰”的一声掩上房门,林晚正对上他那欺霜赛雪、全无情绪的脸。
相顾无言。
良久,姬连城冷淡出声:“可还气我?”
林晚一怔,不知这问的是“她还要让他生气”还是“她可还生他的气”
但无论是哪一种
她垂下眼睫,摇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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