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羽倾初时震惊,很快却也就平静下来。
仿佛是悬在头顶的那把刀,终于在他肉眼可见处落下,他的唇角甚至露出淡淡笑意,像是早有预料又意味不明地看了大巫祭一会儿,最后别开视线。
待回了唐家,反是他安慰双亲手足,一家人到底悲伤难舍,却不敢在大巫祭面前表露出万一。
林晚再见唐羽倾时,偶尔能自这年轻人的眼底察觉一闪而过的锐利。可大多数的时候,他仍是如山间初见般温文谦恭,好似无比坦然地接受自己必须要面对的命运。
大巫祭也不催促上路,就是在唐家人的这般氛围中,又安心住了数日,直到老太太的身体在林晚悉心调理下,日渐好转,唐羽倾也落定了最后牵挂着的心思。
唐家人对林晚自是千恩万谢,谨遵诺言要赠她半数家财。
林晚却道即使无她,唐大公子得人指点,采得玉颜花归,老太太性命也是无碍。
唐家人心甚悦,只道日后她凡有驱遣,必然从之。
这日清晨,林晚起得大早,未料竟在唐家宅中撞见了大巫祭一回。
他的身姿英伟挺拔,纵使身着长袍,也掩不去肩宽腿长,一头墨发披散下来,背对她站在古松下,沐着树梢漏下的晨曦,仿佛一柄玄铁重剑。
林晚从未由这个角度,这般仔细地观察过他,恍惚望去,只觉那背影甚是熟悉,一声“师父”险些就要脱口而出。
幸而她极快回神,自嘲地摇了下头。
她忽然想起一句话,当一个人思念另一个人时,看这世上的每一个人或许都会像他。
可自己又怎会把那闲云野鹤般的家伙,与这两手沾血的大巫祭联想在一处,这背影或是有些相像,可那露在乌铁面具外的下颔却绝不一样。
那人时常放肆地大笑,可大巫祭永远都是皮笑肉不笑,唇畔的笑容稍微再大一些,白瓷般冰冷的脸庞仿佛就要破碎了。
林晚正准备离去,古松下的那人像是心有所感,转过身来。
他脸上的面具经年不下,就连她也从未见过那面具下的真容。
面具的瞳眸处布有乌色细纱,他能清楚看见外界一景一物,旁人却难窥见他半个眼色。
因此当他立于一丈开外,那般一动不动凝望她时,林晚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回避不及,只得如旁人般,僵硬地行一个礼。
大巫祭稍稍欠身,唤道:“姑娘。”
他的嗓音略微低沉,却很温和。
若非林晚深知这人本性,几乎要被他姿态骗过。
“是你治好了唐老夫人?”大巫祭说道。
虽确信自己跟随师父学医之事,除姐姐外再无旁人知晓,重生类事更是匪夷所思。
林晚本不必忧惧他将自己认出,可不知为何还是心虚胆怯。
“是。”她垂睫回了一句,后背沁出冷汗。
“敢问姑娘芳名?”他说着往前走了几步,近得能看见她鼻尖冒出的细汗“姑娘怕我?”
“大巫祭威仪,众皆敬畏。”林晚硬着头皮答道“奴名林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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