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东西要十两?这题目还不一定会出呢。”邢靖宇对于这奸商哄抬价格的行为愈来愈不齿。
“还没考过,你怎么知道没出?等出了你再后悔没买,哪来得及?十两一份买一个心安,预做准备进考场,这太划算啦。”
眯起眼眸,邢靖宇优雅一笑,不知情的人看了会心魂俱醉,知情的人,看穿那山雨欲来的危险笑容,早逃得无影无踪。
而言丽生正是不知情而看着那笑容,还看得挺快活出神的倒霉牺牲者。
“这位小兄弟,倒是很伶牙俐齿。”
“哪儿的话,吃哪行饭,就得像哪行。”她也跟着陪笑。
“年纪轻轻,真不简单。”邢靖宇的笑容格外灿烂。
“你太过奖了。”受到赞美还有些飘飘然的言丽生,险些让迷汤灌得忘了本来目的。“喔,对了对了,那你是打算买哪一份呢?”
“我瞧瞧”邢靖宇接过其中一份,脸上依然带着笑,可眼神霎时仿佛结了冰。“小兄弟,这地方有错字欸?怎么没人注意到?这该折扣一下吧?”
“欸?错字?”言丽生不免有些心虚的凑上前。“我看看”
她第一次遇到有人跟她杀价的。
大部分的人一听说有试题,早就贪心的拿着银两对她奉上。
看来这公子其实也满会做买卖的嘛。
“你这么聪明,怎么还会写错呢?”他轻叹一声,仿佛为言丽生的疏忽惋惜,
“我字又不认得几个,照着书本刻样难免会”还说得挺起劲!陡然住口,却是因为言丽生在那当下,清楚看见了从青衣公子眼中进出的那抹得意。
她匆忙退开数步,意识到这下大事不妙。
她说溜了嘴,而他当场逮住她了!
绕了半天,他在套她的话!
“原来这些东西根本不是什么李半仙泄露的天机。是你随便写的呀?”邢靖宇手一掐,便教那纸卷全被掐成一东废纸。
“糟糕!”言丽生一发现露了馅儿,再看看连忙转身就跑。
邢靖宇眉一挑,大步往前轻松追上她,一把揪起她后颈衣领,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任凭她双腿怎么飞快也跑不开原处,双手怎么挥舞也打不着他。
“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扰乱科举,意图行骗,诈欺他人财物,小小年纪竟不学好,看我不把你送官究办还得了?”
他冷笑着,拎她像是拎包袱,转身要往衙门方向走。
“慢慢慢!我、我哪儿犯法了?”他想要如何呀?不得已只能背对着他,看不见他神情,教言丽生更心慌。
“才夸你聪明,你倒是变得耳背了?你要我再说一次,我就详实说了,你可给我听明白。”
邢靖宇轻轻将言丽生甩在地上,与其要用武力逼言丽生认罪,邢靖宇宁可要这小家伙心服口服发誓改过。
“扰乱科举,意图行骗诈欺他人财物,这两条可不算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他提醒恐吓兼有之,以为会看到小家伙浑身哆嗦得开始求饶,然后他打算好好说教一番;可那小家伙不但没有退缩反省的意思,反而笑得挺贼的。
“我说,公子,谁规定青天白日不能写字看书的呀?哇!我来此赶考赴试,带了文章书卷来温习,哪儿犯法啦?”
“什么写字看书?你分明就在贩卖考题!”邢靖宇一愣,回头捡起让他扔到地上皱巴巴的纸卷,在她面前摊开,
“哟,谁说我卖了东西?”为了爹爹,她说什么也不能让人抓去关,这与当初险些让那大熊将军吓坏不同,这一次她倒是精明多了。
反正这公子胁迫不了她性命,她来个死不认帐,看他能耐她如何?
“有本事,公子说说,我卖了什么?”
“你你敢说这些东西不是你的?”邢靖宇额上青筋整装待命,准备出场。
“我当然敢,上面写了我的名字吗?说我卖东西,也只是你片面之词,你口说无凭,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诬赖我?”
言丽生骄傲扬首。“既没人证,也没物证,我没犯法,你凭什么带我走?你大可唤人来,让大伙评评理,看看谁是谁非?”
“好家伙,我就让你看看人证!希贤!”邢靖宇回头望向始终在一旁,倚着小巷边墙摇着扇子,凉到快睡着的奸友。
“你刚刚可有看到这小子向我卖东西?”
“有没有看到,得看你答不答应与我同一阵营。”这招叫做趁火打劫。“十三州道,四十六府,你喜欢哪里的出缺啊?你若肯答应,要我看到什么都可以。”
“我不问你!”邢靖宇瞪大眼睛,怒气备涌。这什么时候了,李希贤还在寻他玩笑。回过头,邢靖宇拼命压抑想扁人的冲动。
“好,你以为这么说,我就拿你没辙?”
原本这种事根本不需邢靖宇太过费心,让他一不高兴,就算押人送上衙门,官差也会卖他的面子,就算不入罪也会打十来个大板,将这小子好好教训一番。
家世好,有权势些的,往往都会滥用职权,套用关系,官官相护,整垮升斗小民。可邢靖宇偏就是厌恶别人这样的做法。
他就算再不开心,依然选择正大光明争个是非曲直,绝不枉法。
“你说,你只是来赴试,却无端将我拦下?还说,你没犯法?”
他眸中精光闪烁,虽然觉得有违礼教,可下用一些强硬手段,眼前这刁民肯定死鸭子嘴硬,不愿招认。
“是啊,我是这么说。”
言丽生站起身,拍拍身上沙尘,准备大方走人。“你若拿得出证据就快点,不然,我可是个大忙人喂,你想干什么?”
望着他出其不意站到她面前,原以为可以顺利离开的言丽生,忽然心生不祥的预感。
“你要我拿出证据?只怕我一拿出来,你可就难堪了。你现在认罪,还有得商量,了不起对我道歉赔罪,其它我不追究。”
她自信十足的煽风点火。“有证据你就拿呀,我怕你不成唉呀!你”“容我失礼了,姑娘。”
就在那瞬间,他突然一个箭步抢上,将言丽生按在墙边,左手臂横举,强硬的只住她细弱颈项,同时右手擒住她衣领,作势就要扯开。
“呀!你无耻!下流!想对我做什么?青天白日下,你对姑娘家意图不轨呀!放手你给我放手啦!”
言丽生反射性的抓住他手臂,想挣开这丢人场面,可现在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的几番挑衅有多愚蠢。
她完全没料到,怎么这名之前看来儒雅清朗的高贵公子,一下子却变成了不要脸的登徒子?
他若想威胁让她当场裸身示人,那他倒是做得成功之至。她的确怕了。
生平第一次领悟到,原来过去以为天衣无缝的伪装,其实还差远了;男子与女子之间,有天生太多太多的不同。
他不吭声时温文冷静,一动手却势如迅雷,力大无穷,威武慑人;而她,打扮得再像少年,力气和速度偏就是比不过他。
即使她再会要小招小计,也赢不过他的直接攻击。可是,哪有这样的?她承认她是有些地方不对,可他凭什么轻薄她?
“女人不许赴试,怎么,这下你无话可说了吧?”
眼见倔强的她,始终不肯答腔,却让他压着脖子几乎要无法呼吸,脸色逐渐苍白,邢靖宇才有些反省着,自己是否太小题大作。
原先他也没刻意想让她出丑,只是突然想到这是抓她话柄的机会才动手的。
也许,有一部分的怒气不是因她而起,却是因为自己对于欺骗这回事,大过在意吧。
她也不过是个年轻小姑娘清丽的让他一眼就能看穿真相,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罢了。
他松开了她,退了数步,看着她仓皇间抱紧衣裳蹲下,不发一语缩成一团的颤抖模样,他倒有些愧疚。
撇过头,他闭上眼睛刻意不去看她,避免自己过于心软。
“前面说的话,你该还记得吧?你若当真是来赴试,就是泛了欺君之罪,你若不是来赴试,那么改扮男装,带着这些纸笔书本在此晃荡,居心可议。”
“横竖让你争胜了,你想要如何?”
“怎么说,我都该押你上衙门,但,我也可以不追究。”
他讨厌欺骗,不论是骗别人或是骗自己。
就因为一己之私的扯谎,有多少人被害了?就算只是这样一个小姑娘
思及她的狡辩与顽劣,不让她吃吃苦头不成。邢靖宇才刚动心起念想饶过她一次,可她非但不反省,事到如今连句忏侮也没有。
她是存心与他杠上?
“你至少道歉赔罪,说定下次绝不再犯吧?”
“我”
她咬了咬牙,情势怎么说都是她不利,但,她偏是一个歉意的字也说不出口,不是她倨傲,也不是她张狂,只是她无法甘心,屈服在他如此羞辱她的手段下!
他弯下腰,带着强硬拉住她手腕,逼她看向他。
“还是不开口?成,那你就等着衙门公事公办。他们可不会简单两句话就放你一马!”
“姐姐,姐姐大事不好了!”巷口那头,跌跌撞撞的跑来一名少女,打断了邢靖宇的怒气。
“我等你好久,你都没来,四处找你呢!”少女一见着蹲坐在地上的言丽生,便急匆匆的挤开邢靖宇,神色慌张的拉扯着言丽生衣袖。
“你光顾着蹲在地上做啥呀?那王麻子赌坊的人到咱们家放话说,再不还,要砍了爹爹一只胳膊、一条腿来抵帐!你是凑合到银两了没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