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寂寞如烟 2

会作那样的决定，然而看他那般忙碌便也咽了下去。

    官场上风生水起久了，便也厌倦那种客套了。云向南放下架子，殷勤给他端水，云错一时有些愣怔。接过的一瞬，看着云向南苍白却沧桑的手，忽然觉得心口压抑。这手，拉过他几回？

    他，真的老了吧。否则如他当年，怎会温情如此？

    云错掩住胸中澎湃的难过，拿着当初定下的数额，把那多出来的很大的部分退了回去。

    出来的时候，阳光热辣。胃中空荡荡的感觉很难受，比这更难受的是心中所感。空茫无所依的惆怅，该是谁能懂的？

    流年，终究是改变了一些东西的。可是有些东西也是任怎样弥补无法修复的。

    情之为物，念着好的，便能忘却恶的。可一旦有了恶的，怎生念及好的？

    人都是这样的吧。

    指尖来回摩挲着芦荟的叶边，锯齿的轻轻触感刺激着皮肤。云错蹲在院子里，看那旺盛的一丛翠绿。

    他想走。去找他。

    强烈的信念触动着他的内心。思念，为之心焚。与其坐立不安，不若动身前去。

    云错正踌躇着怎么跟母亲编织借口，忽然瞥到门口一抹异样。

    周琦赫然站在门口，一身运动装，挎着斜肩小包，面目沉静。云错愣怔在当场，这是什么状况？

    “云错，去买包盐，再带一瓶白醋！”母亲从厨房里喊出来。

    云错愣怔在当场，一时没有回应。

    叶翠芬探头一看，一个美丽的女孩站在门口。儿子愣愣看着，自然就以为是不同寻常的关系。

    饭桌上异常热闹。叶翠芬不停给周琦夹菜，周琦满口“阿姨”叫得人心都化了。叶翠芬喜欢这个女孩。开朗，大方，讨人喜欢。

    可是云错如坐针毡。再不开窍，他也懂得周琦的心思。真是个执着的姑娘。

    周琦笑意盈盈看着他，一脸坦然。

    叶翠芬于这件事上倒是很开明，不觉得一个姑娘家千里迢迢跑来有什么不妥，倒是觉得周琦有心。尤其看着周琦带来的江南特产，更觉得这孩子懂事，发自内心的笑了很久。

    午后，浓荫遮蔽下，两人垂膝而坐。井水泡过的西瓜，冰凉的口感让人欢愉。周琦很喜欢小镇的宁静。即便是酷暑，依然觉得热烈中的几分温婉。从容的地方果真养得出从容的人。

    “你怎么会找到这儿的？”云错显然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偏着头问道。

    周琦笑笑，“大一一开学的新生登记表上有家庭住址啊！”

    云错忽觉心中有什么震颤了一下。大一开学？那还是两年前了，难为周琦一直记得。那么，她用情之深确实出了云错的料想了。

    心内是愧疚的，尤其是想起拒绝她的那晚。云错蹙起了眉，长呼出一口气。

    周琦粲然一笑，“怎么了？”

    “你真的这么喜欢我？”云错思虑了很久，终在周琦目光压迫下问出了这句。

    “云错，我想了很久，也许你真的不喜欢我，但这只是现在。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我不想轻易放弃。幸福都是自己争取的。”

    周琦静静注视着云错怅惘的神情。他，是如此忧郁！

    许是愧疚残留，但更多的心思却留存在那最后一句，幸福都是自己争取的。

    心中有了，不愿将就了，那便值得了。

    他更愿意铭刻在心的却是与夏川的点点滴滴。这矛盾如此之深，这抉择如此艰难，云错咬紧了下唇。

    “周琦，我不知道……”良久，这么模棱两可的答案出口，云错自觉揪心。

    温润的触感覆上手背，周琦将手轻轻放在云错手上。云错没有推开。

    “我知道你喜欢他，一直喜欢他……可是你确定不是因为恋父情结或者是其他的感情？”

    云错陡然浑身一颤，这是属于他的私密，属于他的禁忌，却为人洞察？他捕捉到周琦眼中自信的神色，她什么都知道？

    周琦的声音有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盘棋自己先落子了。

    抽出自己的手，云错觉得有种受伤的感觉，“你为什么这么说！”

    他还想掩饰！

    “因为我在乎你。”周琦凝眸注视着身边的男子，眼眸中闪现了几波动荡。

    “云错，我真的很喜欢你。你一定不是真的喜欢夏老师的，只是因为他很赏识你而已。可我就不一样了，我们是可以名正言顺在一起的……你喜欢打篮球，尤其喜欢右手运球，有把握时就会立刻换成左手。你喜欢用勺子吃饭，不喜欢用筷子。你喜欢看诗词歌赋，喜欢李义山……你所有的习惯，甚至是怪癖我都知道……”周琦哽咽了，泪水悠然滑落。“因为……我喜欢你啊……”

    说出这些话几乎用尽全力，她闭起了眼睛。“甚至连你迷恋他，我也知道。”

    这句出口，何其艰难。

    任由清泪滑过，宣泄出隐没良久的情绪。

    心中有一股澎湃的激流溢出胸腔，云错不自禁伸手揽住周琦的肩。手心的温热传达到心底，周琦侧过脸注视着云错，长长的睫上仍是晶莹的一抹愁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