畚箕牛粪

    对于竹的印象，有两种：一为生长着的修逸翠竹，属形象之美；一为已经变成了实质的农用家具，属于抽象之概念。

    生命里，最初对于竹的抽象认识是从畚箕开始。农家里的万能器具，家家户户是少不了畚箕，做农活更是时时刻刻相伴着它。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开始注意到它。唯记得某一些岁月，与它特别的亲近。小小的身量，挑着它，甚而比人都要高。那种感觉、那种画面似乎有点滑稽，但真实着，且淳朴着。

    某些阴雨绵绵的天气里，外面是烟笼雾笼，风丝雨丝裹着大地。屋里的父亲便开始了他的修闲活儿：编畚箕。

    一根翠圆的大竹，长长地托在父亲的大手里，一把篾刀拿在手心里。左手托竹根部，右手握刀把。用眼光丈量着刀与竹的距离，瞄准了，右手平直着用力一插，刀背顺着刀锋的切入而深深地没入到竹里。然后轻轻地放下，在地上，用双脚踩着下面的一瓣，双手拽着上面的一瓣，用力一扯，刺啦啦的一根圆润的大竹便一剖为二。漏出浮白鲜嫩的竹里子，跟着竹节里也飞出来丝丝薄薄的细膜片儿，空气里散发出一种清新的竹香味儿。

    在旁边看着的我，极喜竹开的那一刹那光景。父亲斜身跨着，站立的姿式；竹根托在手中压在腰际的画面；还有圆竹在篾刀的剖开下，呈现出那种柔美的姿态。那丝丝片片的细膜片儿，屋里散发出的竹香味儿，让我一再的迷恋。

    眼睁得大大，抬首凝看着，然后若有所思般又埋头写着字。接下来的动作更为细腻与专注。

    父亲将两瓣剖开的竹左看右看一阵子，然后拿起篾刀以同样的方式，将两瓣竹剖开成四瓣，再成八瓣。如此的一根圆整的竹在父亲的手中成了一瓣瓣的竹块了。然后，父亲蹲在地上，抽起了他的焊烟，看着摆在地上的竹，一道烟的功夫之后。最为细致的活儿便开始了。

    那时候，我总是搬着一高一矮的凳子坐在门口处，边做作业，边看着父亲做活儿。很多时候，被父亲给吸引过去。坐在那儿怔怔地看着，感觉到父亲是个深沉睿智的男子，与印象中母亲口里的那个年轻时的霸道、古怪、蛮横的父亲相差很远。我就那样坐在时光里，将父亲与竹融进了烟雨迷离中。

    父亲抽好了烟，拿起了竹与刀。一块竹托在手心里，大拇指压着，篾刀以同样的姿式挥进，只是放轻了力度，放缓了速度。刀背顺着刀锋的切入深深没入，然后父亲一边用手篾压着竹块，一边轻轻地跟着刀的进度移动。从竹的这头到竹的那头，如此的几许时光下来，地上摊满了细细薄薄的竹片儿，竹丝儿。

    那些时候，父亲总是嘴里叨着烟，低着头轻移着脚步，眼神专注地盯在刀与竹、左手与右手间。那种姿式，在些些风儿的撩动下，极具一种朴素的美感。力度里蕴藏着绵柔，似那丝丝雪白的薄片儿朦在清寂的岁月里，被我认真而专注地描摹在心底里。

    父亲篾好了竹片儿，便整拢成一圈圈的，开始了编织畚箕。

    将一根柔细的杉树条儿在火上边烧边弯成u字形。以轻柔的动作，强劲的力度缓缓的弯转，然后用棕树叶片将两个端部平行地扎箍起来，定形。一个很是完美的抛物线被父亲勾勒得纯粹而浪漫。我闻着烟火中清新的杉汁味儿，周身洋溢着暖暖的丰盈感。

    u形的畚箕框架弯箍好后，那些细细的竹丝儿便一根接一根的被编进了框架上。在框架上打着一个个竹花儿，弯坳在框架下，丝丝孔孔用手卡编着，清新而素雅。

    我总是沉醉在这样的时光里。以为烟雨迷蒙是最为美丽的念想，以为父亲的弯腰蹲踞着的身姿是最为强劲有力的画面，携着丝丝烟雨烙在了生命的底版上。

    清淡的日子里，人出门便总会是一担畚箕。去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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