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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绽空隙旁人立即补上她变成只有挨打、绝难还手的局面。越斗下去越是心惊:“
魔教中有哪些出名人物十之八九我都早有所闻。他们的武功家数所用兵刃我五岳剑
派并非不知。但这七人是甚么来头我却全然猜想不出。料不到魔教近年来势力大张竟
有这许多身分隐秘的高手为其所用。”堪堪斗到六七十招定静师太左支右绌已气喘吁
吁一瞥眼间忽见屋面上又多了十几个人影。这些人显然早已隐伏在此到这时才突然
现身。她暗叫:“罢了罢了!眼前这七人我已对付不了。再有这些敌人窥伺在侧定静
今日大限难逃与其落入敌人手中苦受折辱不如早些自寻了断。这臭皮囊只是我暂居
的舍宅毁了殊不足惜只是所带出来的数十名弟子尽数断送定静老尼却是愧对恒山派
的列位先人了。”刷刷刷疾刺三剑将敌人逼开两步忽地倒转长剑向自己心口插了下
去。剑尖将及胸膛突然当的一声响手腕一震长剑荡开。只见一个男子手中持剑站
在自己身旁叫道:“定静师太勿寻短见嵩山派朋友在此!”自己长剑自是他挡开的。
只听得兵刃撞击之声急响伏在暗处的十余人纷纷跃出和那魔教的七人斗了起来。定静
师太死中逃生精神一振当即仗剑上前追杀。但见嵩山那些人以二对一魔教的七人立
处下风。那七人眼见寡不敌众齐声呼哨从南方退了下去。定静师太持剑疾追迎面风
声响动屋檐上十多枚暗器同时出。定静师太举起长剑凝神将攒射过来的暗器一一拍
开。黑夜之中唯有星月微光长剑飞舞但听得叮叮之声连响十多枚暗器给她尽数击
落。只是给暗器这么一阻那魔教七人却逃得远了。只听得身后那人叫道:“恒山派万花
剑法精妙绝伦今日教人大开眼界。”
定静师太长剑入鞘缓缓转过身来刹那之间由动入静一位适才还在奋剑剧斗的
武林健者登时变成了谦和仁慈的有道老尼双手合十行礼说道:“多谢钟师兄解围。”她认得眼前这个中年男子是嵩山派左掌门的师弟姓钟名镇外号人称“九曲剑”。
这并非因他所用兵刃是弯曲的长剑而是恭维他剑派变幻无方人所难测。当年泰山日观
峰五岳剑派大会定静师太曾和他有一面之缘。其余的嵩山派人物中她也有三四人相识。
钟镇抱拳还礼微笑道:“定静师太以一敌七力斗魔教的‘七星使者’果然剑法
高佩服佩服。”定静师太寻思:“原来这七个家伙叫做甚么‘七星使者’。”她不
愿显得孤陋寡闻当下也不再问心想日后慢慢打听不迟既然知道了他们的名号那就
好办。
嵩山派余人一一过来行礼有二人是钟镇的师弟其余便是低一辈弟子。定静师太还
礼罢说道:“说来惭愧我恒山派这次来到福建所带出来的数十名弟子突然在这镇
上失踪。钟师兄你们各位是几时来到廿八铺的?可曾见到一些线索以供老尼追查吗?”
她想到嵩山派这些人早就隐伏在旁却要等到自己势穷力竭挺剑自尽这才出手相救
显是要自己先行出丑再来显他们的威风心中甚是不悦。只是数十名女弟子突然失踪
实在事关重大不得不向他们打听倘若是她个人之事那就宁可死了也不会出口向这
些人相求此时向钟镇问到这一声那已是委屈之至了。钟镇道:“魔教妖人诡计多端
深知师太武功卓绝力敌难以取胜便暗设阴谋将贵派弟子尽数擒了去。师太也不用着
急魔教虽然大胆料来也不敢立时加害贵派诸位师妹。咱们下去详商救人之策便是。”
说着左手一伸请她下屋。定静师太点了点头一跃落地。钟镇等跟着跃下。钟镇向西走
去说道:“在下引路。”走出数十丈后折而向北来到仙安客店之前推门进去说道
:“师太咱们便在这里商议。”他两名师弟一个叫做“神鞭”邓八公另一个叫“锦毛
狮”高克新。三人引着定静师太走进一间宽大的上房点了蜡烛分宾主坐下。弟子们献
上茶后退了出去。高克新便将房门关上了。钟镇说道:“我们久慕师太剑法恒山派第一
……”定静师太抓头道:“不对我剑法不及掌门师妹也不及定逸师妹。”钟镇微笑道
:“师太不须过谦。我两个师弟素仰英名企盼见识师太神妙的剑法以致适才救援来迟
其实绝无恶意谨此谢过师太请勿怪罪。”定静师太心意稍平见三人站起来抱拳行
礼便也站起合十行礼道:“好说。”钟镇待她坐下说道:“我五岳剑派结盟之后
同气连枝原是不分彼此。只是近年来大家见面的时候少好多事情又没联手共为致令
魔教坐大气焰日甚。”
定静师太“嘿”的一声心道:“这当儿却来说这些闲话干甚么?”钟镇又道:“左
师哥日常言道:合则势强分则力弱。我五岳剑派若能合而为一魔教固非咱们敌手便
是少林、武当这些享誉已久的名门大派声势也远远不及咱们了。左师哥他老人家有个心
愿想将咱们有如一盘散沙般的五岳剑派归并为一个‘五岳派’。那时人多势众齐心
合力实可成为武林中诸门派之冠。不知师太意下如何?”定静师太长眉一轩说道:“
贫尼在恒山派中乃是闲人素来不理事。钟师兄所提的大事该当去跟我掌门师妹说才是。眼前最要紧的是设法将敝派失陷了的女弟子搭救出来。其余种种尽可从长计议。”
钟镇微笑道:“师太放心。这件事既教嵩山派给撞上了恒山派的事便是我嵩山派的事
说甚么也不能让贵派诸位师妹们受委屈吃亏。”定静师太道:“那可多谢了。但不知钟
兄有何高见?有甚么把握说这句话?”钟镇微笑道:“师太亲身在此恒山派鼎鼎大名的
高手难道还怕了魔教的几名妖人?再说我们师兄弟和几名师侄自也当尽心竭力倘
若仍奈何不了魔教中这几个二流脚式嘿嘿那也未免太不成话了。”
定静师太听他说来说去始终不着边际又是焦躁又是气恼站起身来说道:“
钟师兄这般说自是再好不过咱们这便去罢!”钟镇道:“师太哪里去?”定静师太道
:“去救人啊!”钟镇问道:“到哪里去救人?”这一问之下定静师太不由哑口无言
顿了一顿道:“我这些弟子们失踪不久定然便在左近越耽误得久那就越难找了。”钟镇道:“据在下所知魔教在离廿八铺不远之处有一巢穴贵派的师妹们多半已被
囚禁在那里依在下……”
定静师太忙问:“这巢穴在哪里?咱们便去救人。”
钟镇缓缓的道:“魔教有备而咱们贸然前去若有错失说不定人还没救出来
先着了他们的道儿。依在下之见还是计议定当再去救人较为妥善。”
定静师太无奈只得又坐了下来道:“愿聆钟师兄高见。”钟镇道:“在下此次奉
掌门师兄之命来到福建原是有一件大事要和师太会商。此事有关中原武林气运牵连
我五岳剑派的盛衰实是非同小可之举。待大事商定其余救人等等那只是举手之劳。”定静师太道:“却不知是何大事?”钟镇道:“那便是在下适才所提将五岳剑派合而
为一之事了。”定静师太霍地站起脸色青道:“你……你……你这……”钟镇微笑
道:“师太千万不可有所误会还道在下乘人之危逼师太答允此事。”定静师太怒道:
“你自己说了出来就免得我说。你这不是乘人之危那是甚么?”钟镇道:“贵派是恒
山派敝派是嵩山派。贵派之事敝派虽然关心毕竟是刀剑头上拚命之事。在下自然愿
意为师太效力却不知众位师弟、师侄们意下如何。但若两派合而为一是自己本派的事。便不容推诿了。”
定静师太道:“照你说来如我恒山派不允与贵派合并嵩山派对恒山弟子失陷之事
便要袖手旁观了?”钟镇道:“话可也不是这么说。在下奉掌门师兄之命赶来跟师太
商议这件大事。其他的事嘛未得掌门师兄的命令在下可不敢胡乱行事。师太莫怪。”
定静师太气得脸都白了冷冷的道:“两派合并之事贫尼可作不得主。就算是我答允了
我掌门师妹不允也是枉然。”钟镇上身移近尺许低声道:“只须师太答允了到时
候定闲师太非允不可。自来每一门每一派的掌门十之八九由本门大弟子执掌。师太论德
行、论武功、论入门先后原当执掌恒山派门户才是……”
定静师太左掌倏起拍的一声将板桌的一角击了下来厉声道:“你这是想来挑拨
离间吗?我师妹出任掌门原系我向先师力求又向定闲师妹竭力劝说而致。定静倘若要
做掌门当年早就做了还用得着旁人来撺掇摆唆?”钟镇叹了口气道:“左师哥之言
果然不错。”定静师太道:“他说甚么了?”钟镇道:“我此番南下之前左师哥言道
:‘恒山派定静师太人品甚好武功也是极高大家向来都是很佩服的就可惜不识大体。’我问他这话怎么说。他说:‘我素知定静师太为人她生性清高不爱虚名又不喜
理会俗务你跟她去说五派合并之事定会碰个老大钉子。只是这件事实在牵涉太广咱
们是知其不可而为之。倘若定静师太只顾一人享清闲之福不顾正教中数千人的生死安危
那是武林的大劫难逃却也无可如何了。”
定静师太站起身来冷冷的道:“你种种花言巧语在我跟前全然无用。你嵩山派这
等行径不但乘人之危简直是落井下石。”钟镇道:“师太此言差矣。师太倘若瞧在武
林同道的份上肯毅然挑起重担促成我嵩山、恒山、泰山、华山、衡山五派合并则我
嵩山派必定力举师太出任‘五岳派’掌门。可见我左师哥一心为公绝无半分私意……”
定静师太连连摇手喝道:“你再说下去没的污了我耳朵。”双掌一起掌力挥出
砰的一声大响两扇木板脱臼飞起。她身影晃动便出了仙安客店。
出得门来金风扑面热辣辣的脸上感到一阵清凉寻思:“那姓钟的说道魔教在
廿八铺左近有一巢穴本派的女弟子们都失陷在那里。不知此言有几分真几分假?”她
彷徨无策踽踽独行其时月亮将沉照得她一条长长的黑影映在青石板上。走出数丈后
停步寻思:“单凭我一人之力说甚么也不能救出众弟子了。古来英雄豪杰无不能屈
能伸。我何不暂且答允了那姓钟的?待众弟子获救之后我立即自刎以谢教他落一个死
无对证。就算他宣扬我无耻食言一应污名都由我定静承担便了。”她一声长叹回过
身来缓缓向仙安客店走去忽听得长街彼端有人大声吆喝:“你***本将军要喝酒
睡觉你***店小二怎不快快开门?”正是昨日在仙霞岭上所遇那参将吴天德的声音。定静师太一听之下便如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条大木材。令狐冲在仙霞岭上助恒山派脱困
甚是得意当即快步赶路到了廿八铺镇上。其时饭店刚打开门他走进店去大喝一
声:“拿酒来!”店小二见是一位将军何敢怠慢斟酒做饭杀鸡切肉毕恭毕敬、战
战兢兢的侍候他饱餐一顿。令狐冲喝得微醺心想:“魔教这次大受挫折定不甘心十
九又会去向恒山派生事。定静师太有勇无谋不是魔教对手我暗中还得照顾着她们才是。”结了酒饭帐后便到仙安客店中开房睡觉。睡到下午刚醒来起身洗脸忽听得街上
有几人大声吆喝:“乱石岗黄风寨的强人今晚要来洗劫廿八铺逢人便杀见财便抢。大
家这便赶快逃命罢!”片刻之间吆喝声东边西边到处响起。店小二在他房门上擂得震天
价响叫道:“军爷军爷大事不好!”令狐冲道:“你***甚么大事不好了?”店
小二道:“军爷军爷乱石岗黄风寨的大王们今晚要来洗劫。家家户户都在逃命了。”令狐冲打开房门骂道:“你***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哪里有甚么强盗了?本将
军在此他们敢放肆么?”店小二苦着脸道:“那些大王可凶……可凶狠得紧他……
他们又不知将军你……你在这里。”令狐冲道:“你去跟他们说去。”店小二道:“小…
…小人万万不敢去说没的给强人将脑袋瓜子砍了下来。”令狐冲道:“乱石岗黄风寨在
甚么地方?”店小二道:“乱石岗在甚么地方倒没听说过只知道黄风寨的强人十分厉
害两天之前刚洗劫了廿八铺东三十里的榕树头杀了六七十人烧了一百多间屋子。
将军你……你老人家虽然武艺高强可是双拳难敌四手。山寨里大王爷不算听说单是
小喽罗便有三百多人。”令狐冲骂道:“你***三百多人便怎样?本将军在千军万马
的战阵之中可也七进七出八进八出。”店小二道:“是!是!”转身快步奔出。
外面已乱成一片呼儿唤娘之声四起浙语闽音令狐冲懂不了一成料想都是些甚
么“阿毛的娘啊你拿了被头没有?”甚么“大宝小宝快走强盗来啦!”之类。走
到门外只见已有数十人背负包裹手提箱笼向南逃去。令狐冲心想:“此处是浙闽交
界之地杭州和福州的将军都管不到致令强盗作乱为害百姓。我泉州府参将吴天德大
将军既然撞上了可不能袖手不理将那些强盗头子杀了也是一件功德。这叫作食君之
禄忠君之事。你***有何不可哈哈!”想到此处忍不住笑出声来叫道:“店
小二拿酒来。本将军要喝饱了酒杀贼。”
但其时店中住客、掌柜、掌柜的大老婆、二姨太、三姨太、以及店小二、厨子都已纷
纷夺门而出唯恐走得慢了一步给强人撞上了。令狐冲叫声再响也是无人理会。令狐
冲无奈只得自行到灶下去取酒坐在大堂之上斟酒独酌但听得鸡鸣犬吠、马嘶猪嚎
之声大作料想是镇人带了牲口逃走。又过一会声息渐稀再喝得三碗酒一切惶急惊
怖的声音尽都消失镇上更无半点声息。心想:“这次黄风寨的强人运气不好不知如何
走漏了风声待得来到镇上时可甚么也抢不到了。”
这样偌大一座镇甸只剩下他孤身一人倒也是生平未有之奇。万籁俱寂之中忽听
得远处马蹄声响有四匹马从南急驰而来。令狐冲心道:“大王爷到啦但怎地只这么几
个人?”耳听得四匹马驰到了大街马蹄铁和青石板相击出铮铮之声。一人大声叫道
:“廿八铺的肥羊们听着乱石岗黄风寨的大王有令男的女的老的小的通统站到大门
外来。在门外的不杀不出来的一个个给砍了脑袋。”口中呼喝纵马在大街上奔驰而来。令狐冲从门缝中向外张望四匹马风驰而过只见到马上乘者的背影心念一动:“这
可不对了!瞧这四人骑在马上的神态显然武功不弱。强盗窝中的小喽罗怎会有如此人
物?”推出门来在空无一人的镇上走出十余丈见一处土地庙侧有株大槐树枝叶茂盛
当即纵身而上爬到最高的一根横枝上坐下。四下里更无半点声息。他越等得久越知
其中必有蹊跷黄风寨先行的喽罗来了这么久大队人马仍没来到难道是派几名喽罗先
来通风报信好让镇上百姓逃避一空?直等了大半个时辰才隐约听到人声却是叽叽喳
喳的女子声音。凝神听得几句便知是恒山派的众人到了心想:“她们怎地这时候方到?是了她们日间定是在山野中休息过了。”耳听得她们到仙安客店打门又去另一家客
店打门。南安客店和土地庙相距颇远恒山派众人进了客店后干些甚么说些甚么便听
不到了。他心下隐隐觉得:“这多半是魔教安排下陷阱要让恒山派上钩。”当下仍是隐
身树顶静以待变。过了良久见到仪清等七人出来点灯大街上许多店铺的窗户中都透
了灯光出来。又过一会忽听得东北角上有个女子声音大叫:“救命!”令狐冲吃了一惊
:“啊哟不好恒山派的弟子中了魔教毒手。”当即从树上跃下奔到了那女子呼救处的
屋外。从窗缝中向内张去屋内并无灯火窗中照入淡淡月光见七八名汉子贴墙而立
一个女子站在屋子中间大叫:“救命救命杀了人哪!”令狐冲只见到她的侧面但
见她脸上神色凄厉显然是候人前来上钩。
果然她叫声未歇外边便有一个女子喝道:“甚么人在此行凶?”那屋子大门并未关
上门一推开便有七个女子窜了进来当先一人正是仪清。这七人手中都执长剑为了
救人进来甚急。突见那呼救的女子右手一扬一块约莫四尺见方的青布抖了起来仪清
等七人立时身子颤似是头晕眼花转了几个圈子立即栽倒。令狐冲大吃一惊心念
电转:“那女子手中这块布上定有极厉害的迷魂毒药。我若冲进去救人定也着了她的
道儿只有等着瞧瞧再说。”见贴墙而立的汉子一拥而上取出绳子将仪清等七人手足
都绑住了。过不多时外面又有声响一个女子尖声喝道:“甚么人在这里?”令狐冲在
过仙霞岭时曾和这个急性子的尼姑说过许多话知道是仪和到了心想:“你这人鲁莽
暴躁这番又非变成一只大粽子不可。”只听得仪和又叫:“仪清师妹你们在这里么?”接着砰的一声大门踢开仪和等人两个一排并肩齐入。一踏进门便使开剑花分
别护住左右以防敌人从暗中来袭。第七人却是倒退入内使剑护住后路。屋中众人屏息
不动直等七人一齐进屋那女子又展开青布将七人都迷倒了。跟着于嫂率领六人进屋
又被迷倒前后二十一名恒山女弟子尽数昏迷不醒给绑缚了置在屋角。隔了一会
一个老者打了几下手势众人从后门悄悄退了出去。令狐冲纵上屋顶弓着身子跟去正
行之间忽听得前面屋上有衣襟带风之声忙在屋脊边一伏便见十来名汉子互打手势
分别在一座大屋的屋脊边伏下和他藏身处相距不过数丈。令狐冲溜着墙轻轻下来只见
定静师太率领着三名弟子正向这边赶来。令狐冲心道:“不好这是调虎离山之计。留在
南安客店中的尼姑可要糟糕。”遥遥望见几个人影向南安客店急奔过去正想赶去看个究
竟忽听得屋顶上有人低声道:“待会那老尼姑过来你们七人在这里缠住他。”这声音
正在他头顶令狐冲只须一移动身子立时便给觉只得便在墙角后贴墙而立。耳听得
定静师太踢开板门大叫:“仪和、仪清、于嫂你们听到我声音吗?”叫声远远传了过
去又见她绕屋奔行跟着纵上屋顶却没进屋察看。令狐冲心想:“她干么不进去瞧瞧?一进去便见到廿一名女弟子被人绑缚在地。”随即省悟:“她不进去倒好。魔教人众守
在屋顶只待她进屋便即四下里团团围困那是瓮中捉鳖之势。”
眼见定静师太东驰西奔显是六神无主突然间她奔回南安客店奔行奇身后三
名女弟子追赶不上。但见街角边转出数人青布一扬那三名女弟子又即栽倒给人拖进
了屋中朦胧月光之下隐约见那三人中似有仪琳在内。令狐冲心念一动:“是否须当即去
救了仪琳小师妹出来?”随即又想:“我此刻一现身便是一场大打。恒山派这许多人给
魔教擒住了投鼠忌器可不能跟他们正面相斗还是暗中动手的为是。”跟着便见定静
师太从南安客店中出来在街上高声叫骂又纵上屋顶大骂东方不败果然魔教人众忍
耐不住有七人上前缠斗。令狐冲看得几招寻思:“定静师太剑术精湛虽然以一敌七
一时不致落败。我还是先去救了仪琳师妹的为是。”当下闪身进了那屋只见厅堂中有
一人持刀而立三个女子给绑住了横卧在他脚边。令狐冲一跃而前腰刀连鞘挺出直
刺其喉。那人尚未惊觉已然送命。令狐冲不禁一呆:“我这一刀怎地如此快法?手刚伸
出刀鞘已戳中了他咽喉要害?”自己也不知自从修习了“吸星大法”之后桃谷六仙、
不戒和尚、黑白子等人留在他体内的真气已尽为其用。他原意是这刀刺出敌人举刀封挡
刀鞘便戳他双腿教他栽倒在地然后救人不料对方竟无丝毫招架还手的余暇一下
便制了他死命。令狐冲心下微有歉意拖开死尸低头看去果见地下所卧的三个女子中
有仪琳在内伸手探她鼻息呼吸调匀除了昏迷不醒之外并无他碍当即到灶下取了一
杓冷水泼了少许在她脸上。过得片刻仪琳嘤咛一声醒了转来。她初时不知身在何地
微微睁眼突然省悟当即跃起想去摸身边长剑时才知手足被缚险些重又跌倒。
令狐冲道:“小师太别怕那坏人已给本将军杀了。”拔刀割断了她手足上绳索。
仪琳在黑暗中乍闻他声音依稀便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个“令狐大哥”又惊又喜叫道
:“你……你是令狐大……”这个“哥”字没说出口便觉不对只羞得满脸通红嗫嚅
道:“你……你是谁?”
令狐冲听她已将自己认了出来却又改口低声道:“本将军在此那些小毛贼不敢
欺侮你们。”仪琳道:“啊原来是吴将军。我……我师伯呢?”令狐冲道:“她在外边
和敌人交战咱们便过去瞧瞧。”仪琳道:“郑师姊、秦师妹……”从怀中摸出火折晃亮
了见到二人卧在地下说道:“嗯她们都在这里。”便欲去割她们手足上的绳索。令
狐冲道:“别忙还是去帮你师伯要紧。”仪琳道:“正是。”
令狐冲转身出外仪琳跟在她身后。没走出几步只见七个人影如飞般窜了出去跟
着便听得叮叮当当的击落暗器之声又听得有人大声称赞定静师太剑法高强定静师太认
出对方是嵩山派的人物不久见定静师太随着十几名汉子走入仙安客店。令狐冲向仪琳招
招手跟着潜入客店站在窗外偷听。只听到定静师太在屋中和钟镇说话那姓钟的口口
声声要定静师太先行答允恒山派赞同并派才能助她去救人。令狐冲听他乘人之危不怀
好意心下暗暗生气又听得定静师太越说越怒独自从店中出来。
令狐冲待定静师太走远便去仙安客店外打门大叫:“你***本将军要喝酒睡觉
你***店小二怎不快快开门?”定静师太正当束手无策之际听得这将军呼喝心
下大喜当即抢上。仪琳迎了上去叫道:“师伯!”定静师太又是一喜忙问:“刚才
你在哪里?”仪琳道:“弟子给魔教妖人擒住了是这位将军救了我……”这时令狐冲已
推开店门走了进去。大堂上点了两枝明晃晃的蜡烛。钟镇坐在正中椅上阴森森的道:
“甚么人在这里大呼小叫给我滚了出去。”
令狐冲破口大骂:“你***本将军乃堂堂朝廷命官你胆敢出言冲撞?掌柜的
老板娘店小二快快给我滚出来。”嵩山派诸人听他骂了两句后便大叫掌柜的、老板
娘显然是色厉内荏心中已大存怯意都觉好笑。钟镇心想正有大事在身半夜里却撞
来了这个狗官低声道:“把这家伙点倒了可别伤他性命。”锦毛狮高克新点了点头
笑嘻嘻走上前去说道:“原来是一位官老爷这可失敬了。”令狐冲道:“你知道了就
好你们这些蛮子老百姓就是不懂规矩……”高克新笑道:“是是!”闪身上前伸
出食指往令狐冲腰间戳去。令狐冲见到他出指的方位急运内息鼓于腰间。高克新这
指正中令狐冲“笑腰穴”对方本当大笑一阵随即昏晕。不料令狐冲只嘻的一笑说道
:“你这人没规没矩动手动脚的跟本将军开甚么玩笑?”高克新大为诧异第二指又
即点出这一次劲贯食指已使上了十成力。令狐冲哈哈一笑跳了起来笑骂:“你奶
奶的在本将军腰里摸啊摸的想偷银子么?你这家伙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却干么不学
好?”
高克新左手一翻已抓住了令狐冲右腕向右急甩要将他拉倒在地。不料手掌刚和
他手腕相触自己内力立时从掌心中倾泻而出再也收束不住不由得惊怖异常想要大
叫可是张大了口却不出半点声息。
令狐冲察觉对方内力正注向自己体内便如当日自己抓住了黑白子手腕的情形一般
心下一惊:“这邪法可不能使用。”当即用力一甩摔脱了他手掌。
高克新犹如遇到皇恩大赦一呆之下向后纵开只觉全身软绵绵的恰似大病初愈
叫道:“吸星大法吸……吸星大法!”声音嘶哑充满了惶惧之意。钟镇、邓八公和嵩
山派诸弟子同时跃将起来齐问:“甚么?”高克新道:“这……这人会使吸……吸星大
法。”
霎时间青光乱闪锵锵声响各人长剑出鞘神鞭邓八公手握的却是一条软鞭。钟镇
剑法最快寒光一颤剑光便已疾刺令狐冲咽喉。当高克新张口大叫之时令狐冲便料到
嵩山派诸人定会一拥而上向自己攒刺眼见众人长剑出手当即取下腰刀连刀带鞘当
作长剑使用手腕抖动向各人手背上点去但听得呛啷、呛啷响声不绝长剑落了一地。钟镇武功最高手背虽给他刀鞘头刺中长剑却不落地惊骇之下向后跃开。邓八公
可狼狈了鞭柄脱手那软鞭却倒卷上来卷住了他头颈箍得他气也透不过来。
钟镇背靠墙壁脸上已无半点血色说道:“江湖上盛传魔教前任教主复出你…
…你……便是任教主……任我行么?”令狐冲笑道:“他***甚么任我行任你行本
将军坐不改姓行不改名姓吴官讳天德的便是。你们却是甚么岗、甚么寨的小毛贼啊?”
钟镇双手一拱道:“阁下重临江湖钟某自知不是敌手就此别过。”纵身跃起
破窗而出。高克新跟着跃出余人一一从窗中飞身出去满地长剑谁也不敢去拾。令狐
冲左手握刀鞘右手握刀柄作势连拔数下那把刀始终拔不出来说道:“这把宝刀可
真锈得厉害明儿得找个磨剪刀的给打磨打磨才行。”
定静师太合十道:“吴将军咱们去救了几个女徒儿出来如何?”令狐冲料想钟镇等
人一去再也无人抵挡得住定静师太的神剑说道:“本将军要在这里喝几碗酒老师太
你也喝一碗么?”仪琳听他又提到喝酒心想:“这位将军倘若遇到令狐大哥二人倒
是一对酒友。”妙目向他偷看过去却见这将军的目光也在向她凝望脸上微微一红便
低下了头。定静师太道:“恕贫尼不饮酒将军少陪了!”合十行礼转身而出。仪琳
跟着出去。将出门口时忍不住转头又向他瞧了一眼只见他起身找酒大声呼喝:“他奶
奶的这客店里的人都死光了这会儿还不滚出来。”她心中想:“听他口音似乎有点像
令狐大哥。但这位将军出口粗俗每一句话都带个他甚么的令狐大哥决不会这样他武
功比令狐太哥高得多。我……我居然会这样胡思乱想唉当真……”
令狐冲找到了酒将嘴就在酒壶上喝了半壶心想:“这些尼姑、婆娘、姑娘们就要
回来叽叽喳喳、罗罗嗦嗦的说个没完一个应付不当那可露出了马脚还是溜之大吉
的为妙。将这些人一个个的救醒来总得花上小半个时辰肚子可饿得狠了先得找些吃
的。”
将一壶酒喝干走到灶下想去找些吃的忽听得远远传来仪琳尖锐的叫声:“师伯
师伯你在哪里?”声音大是惶急。
令狐冲急冲出店循声而前只见仪琳和两个年轻姑娘站在长街上大叫:“师伯
师父!”令狐冲问道:“怎么啦?”仪琳道:“我去救醒了郑师姊和秦师妹师伯挂念着
众师姊赶着去找寻。我们三人出来可又……不知她老人家到哪里去啦。”令狐冲见郑
萼不过二十一二岁秦绢年龄更稚只十五六岁年纪心想:“这些年轻姑娘毫没见识
恒山派派她们出来干甚么?”微笑道:“我知道她们在哪里你们跟我来。”快步向东北
角上那间大屋走去到得门外一脚踢开大门生怕那女子还在里面又抖迷*魂*药害人
说道:“你们用手帕掩住口鼻里面有个臭婆娘会放毒。”左手捏住鼻孔嘴唇紧闭直
冲进屋一进大堂不禁呆了。
本来大堂中躺满了恒山派女弟子这时却已影踪全无。他“咦”的一声见桌上有只
烛台晃火折点着了厅堂中空荡荡地哪里还有人在?在大屋各处搜了一遍没见到丝
毫端倪叫道:“这又是奇哉怪也!”
仪琳、郑萼、秦绢三人眼睁睁的望着他脸上尽是疑色。令狐冲道:“他***你
们这许多师姊们都给一个会放毒的婆娘迷倒了给绑了放在这里只这么一转眼功夫
怎地都不见啦?”郑萼问道:“吴将军你见到我们那些师姊是给迷倒在这里的么?”
令狐冲道:“昨晚我睡觉梦亲眼目睹见到许多尼姑婆娘横七竖八的在这厅堂上躺
了一地怎会有错?”郑萼道:“你……你……”她本想说你做梦见到怎作得准?但知
他喜欢信口胡言说是梦其实是亲眼见到当即改口道:“你想他们都到哪里去了啦?”
令狐冲沉吟道:“说不定甚么地方有大鱼大肉她们都去大吃大喝了又或者甚么地
方做戏文她们在看戏。”招招手道:“你们三个小妞儿最好紧紧跟在我身后不可离
开要吃肉看戏却也不忙在一时。”
秦绢年纪虽幼却也知情势凶险众师姊都已落入了敌手这将军瞎说一通全当不
得真恒山派数十人出来只剩下了自己三个年轻弟子除了听从这位将军吩咐之外别
无其他计较当下和仪琳、郑萼二人跟了他走到门外。令狐冲自言自语:“难道我昨晚这
个梦得不准眼花看错了人?今晚非得再好好做过一个梦不可。”心下寻思:“这些女
弟子就算给人掳了去怎么定静师太也突然失了踪迹?只怕她落了单遭了敌人暗算该
当立即去追寻才是。仪琳她们三个年轻女子倘若留在廿八铺却大大不妥只得带了她们
同去。”说道:“咱们左右也没甚么事这就去找找你们的师伯看她在哪里玩儿你们
说好不好?”
郑萼道:“那好极了!将军武艺高强见识过人若不是你带领我们去找只怕难以
找到。”令狐冲笑道:“‘武艺高强、见识过人’这八个字倒说得不错。本将军将来挂
帅平番升官财定要送一百两白花花的银子给你们三个小妞儿买新衣服穿。”他信
口开河将到廿八铺尽头跃上屋顶四下望去。其时朝暾初上白雾弥漫树梢上烟雾
霭霭极目远眺两边大路上一个人影也无。突然见到南边大路上有一件青色物事相距
远了看不清楚。但一条大路空荡荡地路中心放了这样一件物事显得颇为触目。他纵
身下屋足奔去拾起那物却是一只青布女履似乎便和仪琳所穿的相同。他等了一
会仪琳等三人跟着赶到。他将那女履交给仪琳问道:“是你的鞋子吗?怎么落在这里?”仪琳接过女履明知自己脚上穿着鞋子还是不自禁的向脚下瞧了一眼见两只脚上
好端端都穿着鞋子。郑萼道:“这……这是我们师姊妹穿的怎么会落在这里?”秦绢道
:“定是哪一位师姊给敌人掳去在这里挣扎鞋子落了下来。”郑萼道:“也说不定她
故意留下一只鞋子好教我们知道。”令狐冲道:“不错你武艺高强见识过人。咱们
该向南追还是向北?”郑萼道:“自然是向南了。”令狐冲足向南疾奔顷刻间便在
数十丈外初时郑萼她们三人还和他相距不远后来便相距甚远。令狐冲沿途察看不时
转头望着她们三人唯恐相距过远救援不及这三人又给敌人掳了去奔出里许便住
足等候。待得仪琳等三人追了上来又再前奔如此数次已然奔出了十余里。眼见前面
道路崎岖两旁树木甚多倘若敌人在转弯处设伏将仪琳等掳去那可救援不及又见
秦绢久奔之下已然双颊通红知她年幼不耐长途奔驰当下放慢了脚步大声道:“
他***本将军足登皮靴这么快跑皮靴磨穿了底可还真有些舍不得咱们慢慢走
罢。”四人又走出七八里路秦绢突然叫道:“咦!”奔到一丛灌木之下拾起了一顶青
布帽子正是恒山派众女尼所戴的。郑萼道:“将军我们那些师姊确是给敌人掳了
从这条路上去的。”三名女弟子见走对了路当下加快脚步令狐冲反而落在后面。
中午时分四人在一家小饭店打尖。饭店主人见一名将军带了一名小尼姑、两个年轻
姑娘同行甚是诧异侧过了头不住细细打量。令狐冲拍桌骂道:“你***有甚么好
看?和尚尼姑没见过么?”那汉子道:“是是!小人不敢。”郑萼问道:“这位大叔
你可见到好几个出家人从这里过去吗?”那汉子道:“好几个是没有一个倒是有的。
有一个老师太可比这小师太年纪老得多了……”令狐冲喝道:“罗里罗嗦!一位老师太
难道还会比小师太年纪小?”那汉子道:“是是。”郑萼忙问:“那老师太怎样啦?”那汉子道:“那老师太匆匆忙忙的问我可见到有好几个出家人从这条路上过去。我
说没有她就奔下去了。唉这样大的年纪奔得可真快了手里还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宝
剑倒像是戏台上做戏的。”秦绢拍手道:“那是师父了咱们快追。”令狐冲道:“不
忙吃饱了再说。”四人匆匆吃了饭临去时秦绢买了四个馒头说要给师父吃。令狐冲
心中一酸:“她对师父如此孝心我虽欲对师父尽孝却不可得。”
可是直赶到天黑始终没见到定静师太和恒山派众人的踪迹。一眼望去尽是长草密林
道路越来越窄又走一会草长及腰到后来路也不大看得出了。
突然之间西北角上隐隐传来兵刃相交之声。令狐冲叫道:“那里有人打架可有热
闹瞧了。”秦绢道:“啊哟莫不是我师父?”令狐冲循声奔去奔出数十丈眼前忽地
大亮十数枝火把高高点起兵刃相交之声却更加响了。
他加快脚步奔到近处只见数十人点了火把围成个圈子圈中一人大袖飞舞长
剑霍霍力敌七人正是定静师太。圈子之外躺着数十人一看服色便知是恒山派的众
女弟子。令狐冲见对方个个都蒙了面当下一步步的走近。众人都在凝神观斗一时谁也
没见他。令狐冲哈哈大笑叫道:“七个打一个有甚么味儿?”
一众蒙面人见他突然出现都是一惊回头察看。只有正在激斗的七人恍若不闻仍
圈着定静师太诸般兵刃往她身上招呼。令狐冲见定静师太布袍上已有好几滩鲜血连脸
上也溅了不少血同时左手使剑显然右手受伤。这时人丛中有人呼喝:“甚么人?”两
条汉子手挺单刀跃到令狐冲身前。令狐冲喝道:“本将军东征西战马不停蹄天天就
是撞到你们小毛贼。来将通名本将军刀下不斩无名之将。”一名汉子笑道:“原来是个
浑人。”挥刀向令狐冲腿上砍来。令狐冲叫道:“啊哟真的动刀子吗?”身子一晃冲
入战团提起刀鞘拍拍拍连响七下分别击中七人手腕七件兵器纷纷落地。跟着嗤的
一声响定静师太一剑插入了一名敌人胸膛。那人突被击落兵刃骇异之下不及闪避定
静师太这迅如雷电的这一剑。定静师太身子晃了几下再也支持不住一交坐倒。秦绢叫
道:“师父师父!”奔过去想扶她起身。一名蒙面人举起单刀架在一名恒山派女弟子
颈中喝道:“退开三步否则我一刀先杀了这女子!”令狐冲笑道:“很好很好退
开便退开好了有甚么希奇?别说退开三步三十步也行。”腰刀忽地递出刀鞘头戳在
他胸口。那人“啊哟”一声大叫身子向后直飞出去。令狐冲没料到自己内力竟然如此强
劲却也一呆顺手挥过刀鞘劈劈拍拍几声响击倒了三名蒙面汉子喝道:“你们再
不退开我将你们一一擒来送到官府里去每个人打你***三十大板。”蒙面人的
领见到他武功之高直是匪夷所思拱手道:“冲着任教主的金面我们且让一步。”左
手一挥喝道:“魔教任教主在此大家识相些这就走罢。”众人抬起一具死尸和给击
倒的四人抛下火把向西北方退走顷刻间都隐没在长草之下。秦绢将本门治伤灵药服
侍师父服下。仪琳和郑萼分别解开众师姊的绑缚。四名女弟子拾起地下的火把围在定静
师太四周。众人见她伤重都是脸有忧色默不作声。定静师太胸口不住起伏缓缓睁开
眼来向令狐冲道:“你……你果真便是当年……当年魔教的……教主任……我行么?”
令狐冲摇头道:“不是。”定静师太目光茫然无神出气多入气少显然已是难以支持
喘了几口气突然厉声道:“你若是任我行我恒山派纵然一败涂地尽……尽数覆灭
也不……不要……”说到这里一口气已接不上来。令狐冲见她命在垂危不敢再胡说
八道说道:“在下这一点儿年纪难道会是任我行么?”定静师太问道:“那么你为甚
么……为甚么会使吸星妖法?你是任我行的弟子……”令狐冲想起在华山时师父、师娘日
常说起的魔教种种恶行这两日来又亲眼见到魔教偷袭恒山派的鬼蜮伎俩说道:“魔教
为非作歹在下岂能与之同流合污?那任我行决不是我的师父。师太放心在下的恩师人
品端方行侠仗义乃是武林中众所钦仰的前辈英雄跟师太也颇有渊源。”定静师太脸
上露出一丝笑容断断续续的道:“那……那我就放心了。我……我是不成的了相烦足
下将恒山派……这……这些弟子们带……带……”她说到这里呼吸急促隔了一阵
才道:“带到福州无相庵中……安顿我掌门师妹……日内……就会赶到。”
令狐冲道:“师太放心你休养得几天就会痊愈。”定静师太道:“你……你答允
了吗?”令狐冲见她双眼凝望着自己满脸是切盼之色唯恐自己不肯答应便道:“师
太如此吩咐自当照办。”定静师太微微一笑道:“阿弥陀佛这副重担我……我本
来……本来是不配挑的。少侠……你到底是谁?”令狐冲见她眼神涣散呼吸极微已是
命在顷刻不忍再瞒凑嘴到她耳边悄声道:“定静师伯晚辈便是华山派门下弃徒令
狐冲。”定静师太“啊”的一声道:“你……你……”一口气转不过来就此气绝。令
狐冲叫道:“师太师太。”探她鼻息呼吸已停不禁凄然。恒山派群弟子放声大哭
荒原之上一片哀声。几枝火把掉在地上逐次熄灭四周登时黑沉沉地。令狐冲心想:
“定静师太也算得一代高手却遭宵小所算命丧荒郊。她是个与人无争的出家老尼魔
教却何以总是放她不过?”突然间心念一动:“那蒙面人的头脑临去之时叫道:‘魔教
任教主在此大家识相些这就去罢!’魔教中人自称本教为‘日月神教’听到‘魔教
’二字认为是污辱之称往往便因这二字称呼就此杀人。为甚么这人却口称‘魔教’?他既说‘魔教’便决不是魔教中人。那么这一伙人到底是甚么来历?”耳听得众弟子
哭声甚悲当下也不去打扰倚在一株树旁片刻便睡着了。
次晨醒来见几名年长的弟子在定静师太尸身旁守护年轻的姑娘、女尼们大都蜷缩
着身子睡在其旁。令狐冲心想:“要本将军带领这一批女人赶去福州当是古里古怪、
不伦不类之至。好在我本也要去福州见师父、师娘带领是不必了我沿途保护便是。”
当下咳嗽一声走将过去。仪和、仪清、仪质、仪真等几名为的弟子都向他合十行礼
说道:“贫尼等俱蒙大侠搭救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师伯不幸遭难圆寂之际重托大侠
此后一切还望吩咐指点自当遵循。”她们都不再叫他作将军自然明白他这个将军是
个冒牌货了。令狐冲道:“甚么大侠不大侠难听得很。你们如果瞧得起我还是叫我将
军好了。”仪和等互望了一眼都只得点头。令狐冲道:“我前晚梦梦见你们给一个
婆娘用毒药迷倒都躺在一间大屋之中。后来怎地到了这里?”
仪和道:“我们给迷倒后人事不知后来那些贼子用冷水浇醒了我们松了我们脚下
绑缚从镇后小路上绕了出来一路足不停步的拉着我们快奔。走得慢一步的这些贼子
用鞭子抽打。天黑了仍是不停后来师伯追来他们便围住了师伯叫她投降……”说到
这里喉头哽咽哭了出来。
令狐冲道:“原来另外有条小路怪不得片刻之间你们便走了个没影没踪。”仪清
道:“将军我们想眼前的第一件大事是火化师伯的遗体。此后如何行止还请示下。”令狐冲摇头道:“和尚尼姑的事情本将军一窍不通要我吩咐示下当真是瞎缠三官
经了。本将军升官财最是要紧这就去也!”迈开大步疾向北行。众弟子大叫:“
将军将军!”令狐冲哪去理会?他转过山坡后便躲在一株树上直等了两个多时辰
才见恒山一众女弟子悲悲切切的上路。他远远跟在后面暗中保护。令狐冲到了前面镇甸
投店寻思:“我已跟魔教人众及嵩山派那些家伙动过手。泉州府参将吴天德这副大胡子
模样在江湖上不免已有了点儿小小名声。他***老子这将军只好不做啦!”当下将
店小二叫了进来取出二两银子买了他全身衣衫鞋帽说道要改装之后办案拿贼嘱
咐他不得泄漏风声倘若教江洋大盗跑了回来捉他去抵数。次日行到僻静处换上了店
小二的打扮扯下满腮虬髯连同参将的衣衫皮靴、腰刀文件一古脑儿的掘地埋了想
到从此不能再做“将军”一时竟有点茫然若失。两日之后在建宁府兵器铺中买了一柄
长剑裹在包袱之中。且喜一路无事令狐冲直到眼见恒山派一行进了福州城东的一座尼
庵那尼庵的匾额确是写着“无相庵”三字这才嘘了一口长气心想:“这副担子总算
是交卸了。我答允定静师太将她们带到福州无相庵带虽没带这可不都平平安安的进
了无相庵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