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发不出力,更在千百挫磨中,锐意渐消。
相思已是不曾闲,日日催人老。
咫尺也已胜天涯,销魂最相思。
古来英雄美人,又有几个,能逃得出相思情网?
"哗…"轻响声中,权地灵手中的树枝竟是自行化为点点飞灰,随风而去,了无踪迹。
力不能发,唯有反挫自身。
相思刀,销魂剑,一向以来,总是伤着了痴心人…
齐飞玲左手轻按腰间,微微躬身,道:"请前辈指正。"
她躬下身的同时,手中的树枝,也片片碎裂,落在地上。
权地灵长长吐出一口气,大笑道:"好,很好。"
齐飞玲还想说话,却立刻发现,权地灵的话,并非是对她而言。
完全无视于花平和齐飞玲的存在,权地灵大笑起来。
直笑到眼泪滚滚而下,整个人都蜷成了一团,权地灵才止住笑声,抬起头来。
想不到,竟能在有生之年,再见这相思情剑,她的悟性和潜力,还在想象之上。
却只盼,你莫要象她一样才好…
在脸上胡乱抹了几下,权地灵笑道:"确是好剑法。"
"只是,你的剑,也毁了,知道为什么吗?"
齐飞玲奇道:"以前辈功力,这树枝本就保不住吧?"
权地灵摇摇头,道:"不然。"
"你的剑会毁,是因它着了力。"
"它会着力,是因你入了局。"
"你这一剑,乃以相思之苦而发,自是从自身悟得了。"
见齐飞玲脸上又有些飞红,权地灵忙笑道:"不和你们说笑,说正事,说正事。"
"情剑只能伤着有情人,你若能心如止水,不为所动,又怎会为相思苦意反扑?"
花平奇道:"但,但这样说来,却不是和她说的那什么慧剑一样了吗?"
权地灵笑道:"慧剑乃无情之剑,我说的是忘情之剑,那会一样?"
"当你能够不动心的挥出每一剑,当你再不会为自己剑意所御的时候,你才能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忘情。"
又道:"忘情之境,非具大智慧,经大悲欢者不能悟,你现下所挥之剑,尤不能及。最多只能算是情剑。"
"但以此剑,也足以扬名江湖,至少,若纯是剑术相拼,你已能回玉女宫走一遭了。"
他这句话,却正说中两人心事。
一直以来,齐飞玲念念不忘,只是想回山一看,问问自己为何会被逐出师门,但花平心中,对那玉女宫却是恨之切切,若不是想到林素音朱燕诸人,实是恨不得一把火将玉女宫毁了。
两人心事,对方自都明白,但此事委实太难开解,两人有意无意之间,总是回避不提,虽知药谷不是久居之地,但一想到必得面对此事,两人虽都聪明大胆,却也不禁惴惴,口中不言,心中却在逃避,竟是做了两个障目齐人,假装想不起出谷之事,就当要在这谷中长住下去。
只是,权地灵一语挑破,给两人来了个措手不及,一时之间,都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一会,花平强笑道:"师父,你这,不是要赶我们走吧?"
那知权地灵竟笑道:"正是。"
两人还未有所反应,权地灵已是拉下脸来,冷然道:"你们在我谷中叨扰了也有几个月了,每天来为你们忙吃忙喝,几乎将我心思操碎…"
花平不敢回嘴,心中却暗道:"是每天找地方藏身操的心吧?"
不料权地灵早看出他心思,一跃而起,怒道:"看你面相,强忍笑容,必是想到了对为师大不尊重之事,你这混小子,不知道师道如天吗?…"
结果。
结果还能怎样?
当花平和齐飞玲的耳朵终于清醒过来,可以正常工作的时候,两人背上各带了个包袱,不知怎地,竟已是在药谷之外了。
权地灵就站在身边,正满面戚容,不住抹泪道:"老头子孤处深山,无聊的紧,好容易有人来陪,却又不肯长住,唉,也没法子了,留也留不住的,你们去吧,只要记得,逢年过节,还能想起为师,来这里看看,老头子就很知足了…"语音孤伤,唏嘘不已,花平齐飞玲听在耳中,面面相觑,当真是连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两人直走出了十几里,齐飞玲忽地低呼一声,道:"阿唷,我把东西忘了。"
花平急道:"丢了什么?要紧么?"
齐飞玲面上一红,轻声道:'也没什么,不打紧。"
原来当日花平为齐飞玲擒下那只小白蝶,她极是喜欢,将之夹在书内,时时翻看。
这白蝶虽没什么出奇,却是花平送给她的第一件东西,心中珍惜,非同小可。但这种女儿心事,却怎好说与花平知道?笑道:"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走吧。"
花平却忽地站住脚步,一拍脑袋,道:"不对,我也丢了东西,一起回去拿吧。"
齐飞玲奇道:"这么巧?你丢了什么?"
花平却也有些有些不大自在,挠挠脑袋,笑道:"我把拳谱忘啦。"
此语一出,齐飞玲恍然大悟,"啊哟"一声,轻笑起来。
花平的岳家拳法早练至炉火纯青,这几月来已极少翻看,他的东西一向是齐飞玲整理,那尾白蝶便收在其中。
齐飞玲忽又想起一事,奇道:"你的岳家拳早背得滚瓜烂熟了,这此些天来从没见你看过,怎地走了走了,却忽然想起来了?"
花平心道:"这是你给我的啊?我怎能丢下?"却说不出口,只是喃喃道:"我,我怕忘,还想看,还想看看。"却是不敢正视齐飞玲双眼,说着已是转回身去。
齐飞玲呆了一呆,忽地脸上一红,随又一笑,极是甜美得意,追在花平身后去了。
冬雪初融,山路难行,齐飞玲又甚是爱洁,两人虽是身怀武功,却也只能缓行,等到回到谷中,天色已有些暗了。
齐飞玲童心未泯,笑道:'咱们悄悄的进去,吓他一跳,好不好?"
花平心下苦笑道:"吓他一跳?咱们不知要被收拾成什么样子!"但看向齐飞玲如花笑颜,却是不愿违逆,笑道:"好。"
两人本就熟悉谷中路径,所居鸟兽也无不相熟,蹑手蹑脚,直溜到房子前面,果然没被权地灵发现。
他们知道权地灵此刻必在泉边观月,放下心来,大大方方,推门进去。
齐飞玲心细些,见正面桌子上拾得整整齐齐,放了张纸,用一方木头镇住,心下隐隐觉得不对,走过去,拿起纸来。
花平正要去拿拳谱,却被齐飞玲一声惊呼吓住,急奔而至,道:飞玲,怎么了?"
齐飞玲将那纸递给他,颤声道:"你,你看…"手犹颤个不停。
花平从未见齐飞玲这般紧张过,知道事态非同小可,将纸接过,只扫了一眼,立时呆立当场。
那纸上赫然写着几个触目惊心的大字"字遗吾徒花平"
完全没有去看后面的内容,为着这题目惊立当场,花平的魂,几乎要飞到天外。
字遗?字遗?!
并不是不懂这两个字的意思,但是花平的感情,却不允许他去相信自己的判断。
颤声道:"师,师父!"一转身,花平就要急奔而出,只是,还未冲出门外,已为一条黑影阻住。
"你们,为何要回来?"
苍老而悲伤的语声,将他的软弱暴露无遗。
那终日嬉笑的脸上,再无一丝笑意,随着天色的暗下,一种积郁而沉痛的气氛,不知不觉,竟已将这里覆盖。
"师父!"
扑的一声跪下,花平的眼泪再不能自抑,夺眶而出。
权地灵轻抚他头顶,叹道:"痴儿,痴儿,何至于斯。"
他口中开解,自己却也已忍耐不住,两行泪水早自腮上滑下。
齐飞玲再也忍耐不住,开口问道:"前辈,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不能说于我们听么?"
权地灵看向他们,面色松弛,变得柔和起来,叹道:"天意,天意啊!"
忽地一扬手,点了两人穴道,两人未及防备,已是软倒。
权地灵叹道:"六个时辰后穴道自解,你们届时便可离去,我现下先将你们藏起来。"
又道:"当今天下,说到医道,怕是没人胜得过我,我若说我再无百天之寿,你们信不信?"
两人的哑穴也已被点,说不出话,眼中却满是惊恐怀疑之意。
权地灵微笑道:"我年届百岁,生死之事早看得淡了,全不放在心上,待会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是我自己愿意,你们不要在意。"
拍了拍花平的头,道:"好孩子,乖徒儿,我老了,以后的江湖,就看你们的了。"
又拍拍齐飞玲,道:"丫头,这小子人虽好,却笨得紧,以后辛苦你了,也替我多看顾他些。"
权地灵将他平常所坐的太师椅拿开,不知弄了些什么,现出一个黑洞,他将两人丢入,又将地板盖回,自外面看来,全无异样。
花齐二人被丢到洞中,什么么都看不见,又惊又疑,却是说不出话来,又不能移动,过了一会,心下渐静,眼睛也渐能见物,细看周围,是直直一个砖洞,虽不见什么孔洞,但呼吸之间,却是全无腐闭之气,显是通风甚好。
忽听的扑铄声响,似是有什么鸟儿飞了进来。
拍打之声止住后,便听得一个男子声音道:"小侄参见叔父。"
花平齐飞玲都未听过这个声音,只觉甚是低沉好听,却听不出他有多大年纪。
只听权地灵缓声道:"你来的有些晚啊,路上有事么?"
那男子恭声道:"小侄放出血鸽后,便在五十里外相候,血鸽一回,小侄便已动身。"
又道:"小侄前来拜见叔父,不敢运用轻功,是以来的慢了,请叔父见谅。"
就听权地灵道:"无谓闹这些个客气了,进来吧,君问。"
那男子顿了一顿,轻声道:"君问…是吗?"
又道:"岳元帅故去四十年来,这还是第二次有人叫小侄这个名字,竟有些陌生了。"
权地灵缓缓道:"上一次有人喊你这名字,是十三年前吧?"
那男子道:"正是。"
权地灵叹道:"十三年前,武二哥坐化,我有事延耽了,到的时候,他已升天两日了。全是你主持的后事。"
那男子道:"这是小侄份内之事。"
权地灵道:"你所谋之事,怎样了?"
那男子道:"几近功成,只在年内吧。"
权地灵叹道:"所以,你决定要送我走了?"语气却仍是甚为温和。
他二人方才口气只如在话家常,甚是温馨,花齐二人也听的渐渐失去戒心,那料权地灵忽地提到此节,都是竦然一惊。
就听那男子道:"叔父聪明。"语气也仍是平和如常。
权地灵叹道:"所以,你才煞费苦心,为我找来花平?"
此语一出,二人好奇之心大起,却听那男子道:"正是。"
权地灵叹道:"你很聪明,知道我苦熬了几十年,就只是为着不甘心一身医术,就此失传。"
那男子道:"花平其人不是凡品,兼得聪明朴实之美,又有仁心仁骨,足传叔父衣钵。"
又道:"叔父一生活人无数,若不得高徒,天也不容。"
权地灵笑道:"这孩子很好,我很喜欢,能有这样一个徒儿,确实可以闭眼了。"
那男子道:"还有一桩事,叔父却不知道。"
权地灵道:"哦?"
那男子道:"其实不但叔父不知,便是齐姑娘她自己,也不知道。"
又道:"叔父您这几月来与齐姑娘朝夕相对,竟什么都没看出来么?"
花平心下大奇,想看一下齐飞玲的脸色,却转不过去。
只听权地灵颤声道:"你,你是说…"语音断续,竟是说不下去。
那男子缓缓道:"叔父猜对了,她确是刘姑娘之女。"
此语一出,权地灵忽地大笑起来。
他笑了好久,那男子却也一言不发。
过了好一会,权地灵笑声方渐渐弱下,喘着气道:"好,好,没想到死之前还能见到她,老天着实待我不薄!"
又笑道:"还好我未收她为徒,不然岂不乱了辈份。"
花平心下大震,若听他这般说,难道齐飞玲与权地灵竟有血缘之亲?那刘姑娘却又是何人?
忽又想到:"什么么叫乱了辈份?难道说,飞玲是,是他孙辈?可,可我却是他弟子啊!"
又听得一阵悉悉索索之声,便听权地灵道:"历代祖师在上,我今将花平逐出门墙,自此以后,他再非本门弟子,与我再无任何关系!"
花平闻声一惊,随即明白过来,两行泪水不觉滚了下来。
那男子笑道:"叔父此事,包在小侄身上。"
又道:"小侄今日实不得已,还请叔父…"
他话未说完,权地灵已截道:"无妨,我明白。"
又道:"你没看错。医者父母心,我行医数十年,向以救死扶伤为任,确是不能坐视生灵涂炭。现在还好说,待得你大事将成之时,我却真可能一时不忍,坏你之事。"
那男子道:"外人多以为叔父孤怪阴僻,不念世人,却不知叔父仁心所在。往事不论,只近十年来,粤,赣,浙,湘四地共计有时疫大发三十一次,若非叔父隐身其间,舍药传方,怕不得多死百十万人?"他语气一直平稳温和,说到此处,却带出了些怒气。
权地灵叹了口气,道:"浮名如云,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又道:"六十年前,我就该死了。苟存至今,学有所传,得见佳孙,没什么想不开的了。"
花平听到这一句,心道:"飞玲果然是师父的孙女。"
他这一分神,就没听清那男子说话,只听他说了几句,权地灵方道:"只大哥他们,却也未必想你如此。"
那男子道:"君问此举,非只为报父祖之仇,一半也是为着岳帅。"
又道:"岳帅过身四十年来,小侄没一刻能忘此仇,小侄能活过这四十年,就只为着报仇。"
权地灵叹道:"秦桧早已身败名裂,尸骨无存,你却怎生报复?"
那男子道:"当日之事,谁是首凶,谁是从恶,叔父难道不明?何必明知故问?"
又道:"若无赵构首肯,那秦贼那动得了岳帅半根毫毛?只抛出个秦桧来担当骂名,自己却安安生生的做他的太上皇,天下那有这等美事?"
权地灵道:"虽是如此,但你所画若成,不知得多死多少无辜生灵,大违天和,你纵能成功,却必然折尽阴功,他世受尽诸般困苦,更要被天下唾骂,甚或遗臭万年…"
权地灵话未说完,那男子已道:"若无岳帅,小侄早已死了,他明知小侄身份,却不疑不虑,坦然用之,更委以重任,如此厚爱,虽死无报。"
又道:"当日朝廷连发十二道金牌,召岳帅回京,小侄料岳帅此去必死,斗胆进言,原是存了以死相劝之心,那知岳帅不惊不怒,却道皇上之意,他早明白,此去决无幸理,但却不能不去。"
花平暗暗吃惊,心道:"那是为什么?"
权地灵叹道:"以死进谏,以死明志,以死全忠,好个岳飞,好个武穆将军!只可惜,一片丹心,所托非人啊。"
那男子声音中已隐有哽咽之声,道:"岳将军又言道:'某受恩已重,于势不能它投,但你却无须陪死。还是去吧。'又道:'以你之才,无论到了那里,都足以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原不须我来过虑,岳某只有一事相求,此事极是勉强,望你看在你我相伴数年的情份上,答允于我。'"
权地灵道:"他可是要你暗中护他子女?但这等事情,你又岂会等他吩咐?"
那男子颤声道:"不是,岳帅,岳帅他竟是…"已是泣不成声。
权地灵并不说话,静等那男子哭泣。
花平一发疑惑不解,心道:"那是什么事情?"忽又想到,"岳将军过世已四十年,那这人岂不已有五六十岁?怎地听着年纪却不甚大?"
那男子哭了一时,渐渐好些,道:"岳帅当时言道,他并无权勒我一生,但却要我答应他,二十年内,不得与宋人为难。"
权地灵失声道:"他竟如此说话!?"
那男子道:"正是。"
权地灵沉吟道:"他若要你护他子女,你便豁出命来,也会护得周全;他若要你为他报仇,那秦桧便再多加一倍护卫,也延不了几日性命;但要你不得与宋人为难,这…"
忽又道:"你若不答应,你看他会怎样?"
那男子道:"小侄当日也是苦思了有一怀茶工夫,方才答应下来,岳帅当时极是欣慰,又说道,若我不肯答应,金雕剑出,那日便只能有一人活着出帐。"
权地灵叹道:"人言岳飞精忠报国,诚不我欺。"
又道:"他让你活出军帐,便是对宋主不忠,他将你杀于军中,却是对你不义,忠义难两全,他叫你立誓二十年内不得与宋人为难,实已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他自也明白,二十年可以等,要你一世不寻此仇,却是不能。"
那男子道:"小侄也自想过,若岳帅想小侄立誓终身不与宋人为难,小侄宁愿当日便死在帐中。"
又道:"小侄后来细想,岳帅此举其实另有深意,他是想以这二十年时光将小侄胸中怨气化去,只是小侄心胸太窄,始终难以释怀,辜负了岳帅一片苦心。"
权地灵叹道:"你也无须这般,莫说是你,放眼当今天下,便是少林晦明,武当云雁,难道又真能做到全无介怀,忘仇解怨?更何况你与宋主可说是不共戴天,只是,不知要连累多少无辜百姓,这实在是,唉…"
那男子并不说话。
权地灵道:"吉时将近,我也该走了,花平和飞玲,就麻烦你了。"
那男子道:"小侄早无生趣,只要此间事了,便会追随岳帅而去,但他二人之事,我自会暗中照拂,叔父只管放心。"
权地灵轻叹一声,再不说话。
花平听得咚咚咚三声,想是那男子磕了三个响头,跟着脚步声响,走了出去。花平心下着急,强自运力,冲击穴道,却是全无用处。
又过了不知多久,花平忽觉手上一颤,已能动弹。
齐飞玲功力不如花平,穴道犹还被封,花平忙将她穴道解开,见她面色呆滞,如痴似狂,心下担忧,方要开口,齐飞玲忽地将他抱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花平虽是不解女儿心事,但齐飞玲此刻为何而哭,他却也猜了七七八八,只不知如何开解,唯有将她肩膀揽住,不住在她背上轻拍。
齐飞玲哭了好一会,方颤声道:"我妈,我妈…原来姓刘,我活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知道…我…我这不孝女…"一语未毕,又哭了起来。
花平自知此刻说什么都没用,索性将她搂进怀里,也不说话,让她哭个痛快。
齐飞玲再哭了一会,自觉好些,方觉得自己被花平搂在怀中,不觉脸色飞红,忙忙挣开。
花平虽觉不舍,却也不能老着面皮再去抱她,又见她满面通红,想要岔开话题,顺着方才上面所说道:"飞玲,这个,这个,你从来都不知道你家里的事吗?"
齐飞玲抹去眼泪,道:"不知道。"
又道:"我从小就在玉女宫长大,师父只说我家人已死,是个孤女,没说过别的。"
要知那时天下纷争,百姓流离,孤女无家当真是再寻常不过,能有人收留,便已是极为有福的了。父母只怕早二十年就尸骨无存了,却那里去寻?是以齐飞玲也从未想过寻找父母的念头。
花平心下暗生疑窦,心道:"以师父的武功身份,决非无名之辈,他的女儿自也不会是寻常人物,怎会如一般离乱百姓,死的不明不白?师父又怎会不加过问,就任他孙女这般自小失怙?而且,他还似是完全不知飞玲的存在,这其中必有古怪。"
两人一时也想不出头绪,决定还是先爬上去再说。
到得地面,只见满目创夷,那几间房屋早被烧成平地,自是那男子临去时放的火了。
那男子并未将权地灵的尸身移出,早已随火烧去,花平想寻些遗骨以做存念,翻了半日,却为着火头太毒,只拣得了几块小小碎骨,呆了半响,再无它法可想,呆呆的望着眼前这一片焦黑,不知怎地,双腿一软,跪了下来,眼泪再也压不住,滚滚而下。
齐飞玲早哭倒在地,也顾不得他了。
两人哭了一会,渐渐好些,略收拾了一下,商议出谷之事。
这一次,两人完全没有讨论去那里的问题,因为,已用不着。
师父,无论如何,我妈妈的事,一定要问出来!
我的事情可以不计较,但飞玲的身世,一定要帮她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