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我恍惚问了句。
“我是他太太,我不来谁来?”这个时候她倒想起自己是他的太太了。
我只能哀求:“放过他吧,他都这样了,你非要他死不瞑目吗?”
“听说耿墨池把全部财产都留给了你,”米兰根本不接我的话,也不看我,望着她的丈夫自嘲地冷笑,“他对你真是爱到骨子里了,你不过是陪他睡觉,却睡到了天文数字的财产。”
“米兰!你够了没有?好歹也是夫妻一场,就算你不爱他,你也不能置他于死地吧?”
“你怎么知道我不爱他?你以为只有你知道爱?如果我告诉你,我对他的爱不会比你少一点,你信吗?你信吗?!”米兰嚷了起来,又开始歇斯底里了,“没人相信我,所有的人都把我看成是一个只认得钱的贱货,我既然已经是你们眼里的贱货,还有必要给自己立贞节牌坊吗?”
“你相信报应吗?”我忽然问道。
米兰一怔,不明白我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我信。”我望着她说。
米兰嘴角动了动,在思索怎么反击我。正僵持着,一个护士突然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跟我说:“白小姐,快去,祁董事被送进急救室了……”
我脑中嗡的一响,四周的声音再也听不到了。整个人就像傻了一样,连转过头去的力气也没有。只听到自己的心脏咚咚乱跳,头晕目眩得就要跌倒。
“报应来了!”米兰眉开眼笑。
祁树礼的胆结石让他痛得昏死过去,这些天,他一直在强忍着病痛,整天捂着胸口话都说不出来,最后被迫住进医院。院方组织了强大的专家组给祁树礼会诊,但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奇怪,躲躲闪闪的,见到我总是满脸堆笑地说:“白小姐,你尽管放心,祁董事的病不碍事,只是个小手术,一做就好。”
“那你们怎么还不做?”
“马上做,马上做……”
我总是得到相同的回答。
这下好了,两个男人都进了医院。他们还真是有缘,在彼岸春天做了数年的邻居,在日本也是,后来到了西雅图,两个人还是邻居,现在倒好,连住院也一起,一个楼上,一个楼下。而像约好了似的,祁树礼手术刚做完,耿墨池就醒过来了。
他看上去非常虚弱,不能说话,鼻腔中还插着氧气管子。我不能进去看他,远远地站在玻璃这边朝他挥手,他看到了,死而复生般,眼中竟有流星划过般的光芒,他依稀眷恋地看着我,笑容像花儿一样地在嘴角徐徐绽放。
我的脸贴在玻璃窗上,也朝他露出同样的微笑。
我不想落泪,我只要他记住我的笑。
但我的身体却在剧烈地颤抖着,感觉再也无力承受这一切,说不出话,只是拼命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冲他笑,仿佛唯有如此,才能压制心中的痛楚。
他在我脸上看到了坚忍的力量,依托着这力量,他又奇迹般地从死神手里挣脱出来。两个礼拜后,他居然能下床走动,也能到花园里晒晒太阳了。
而祁树礼手术后也渐渐痊愈,这两个昔日的劲敌经常在一起晒太阳,说笑聊天。我很少参与到他们的谈话中,他们好像也不欢迎,一见我过去就岔开话题。
“男人的话,女人最好不要听。”祁树礼故意气我。
我嘲笑,“哟,你们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都快拜把子了吧?”
耿墨池说:“正有此意。”
“我们连血型都是一样的,拜把子绝对没问题,”祁树礼笑着看我,目光闪了闪,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从眼底掠过,“你当证明人如何?”
“我才不干呢。”我扭头就走,身后传来两个男人爽朗的笑声。冬日的阳光让这个世界很温暖,虽然阳光普照,我怎么感觉一片黑暗?是因为刚才祁树礼眼底一闪而过的忧伤吗?还是这恍惚的日光让我觉得一切都不像是真的?
转眼元旦到了,祁树礼提议回家过节,耿墨池非常赞同。“死在家里怎么也比死在医院舒服。”他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
在回家之前,我很担心安妮的态度会刺激到耿墨池,他还不知道安妮要搬出去的事,每次问起她怎么没来医院,我总搪塞说她到上海那边检查眼睛去了。但很意外,安妮见到耿墨池的态度非常平静,对祁树礼也是,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我悬着的心落了地,看来她不是个不知道轻重的人。但是米兰的事瞒不住,就算我们不说,耿墨池的助理也会告诉他,何况这不是小事,LOVE系列曲到底是谁的作品,无论是坊间还是媒体早就议论纷纷,米兰这时候召开记者招待会自然会引起广泛关注,她绝不会放过此次出风头的好机会,谁也拦不住她。
果然,耿墨池还是知道了这件事,出人意料,他显得很“平静”。我却忐忑不已,试探地问他打算怎么办,他答非所问:“我想去落日山庄待几天。”
我连“为什么”都不敢问,他过于平静的表情让我害怕。
两天后,耿墨池带着我和安妮去了久别的落日山庄,我们前脚刚走,祁树礼因为美国那边的公司有事等着他处理,回了美国。
我们到达山庄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气温骤降,天空阴暗,乌沉沉的云低得仿佛天都要随时塌下来。北风一路呼啸,往人身上卷过来,刮在脸上,感觉像刀子。我虽然穿了大衣,但仍旧冷得打抖。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因光线太暗,落日山庄早早就亮起了灯。有几年没来过了,房子看上去年代更久远,客厅空阔似殿堂,家具陈设老旧,走进去觉得像博物馆。好在壁炉里还生着火,感觉还是很温暖的。
午餐,大家都没什么胃口,杨婶辛苦弄出来的菜,很多都没动筷。夜里突然飘起了鹅毛大雪,墨池站在卧室窗户前,看着后花园那棵被大雪压弯了枝头的海棠树,一句话也不说,自顾自地闷闷地抽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窗户是开着的,风雪卷进房间,我要去关窗户却被他制止,“不要关,让我看着父亲……”
“父亲?”
“是的。”耿墨池指着那棵海棠树说,“看到那棵树没有,我父亲就葬在树下。”
晚上,耿墨池第一次跟我说起了他父母的故事,他的父亲耿先知出生于上海旧官僚家庭,家境富有,因是家中三代单传的独子,备受宠爱。“文革”时耿家受到巨大冲击,耿先知被下放至湖南一个偏远的茶场,那个茶场紧挨着落日山庄。这个山庄本是当地一个老知识分子的祖业,后来这家人被打倒,山庄被“文革”造反派当作了指挥部。耿先知在一次批斗后被关进了山庄的地下室,同时被关在地下室的还有另外两个人,一个是同是上海下放来的夏牧野,另一个是这座山庄的主人沈放老先生,他的女儿沈初莲被罚给造反派们做饭,也给地下室的“罪犯”们送饭,很自然地就认识了耿先知和夏牧野,三个年轻人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