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你再不来,我就要成为本地第一个饿死在街头的华人。”
“怎么回事?你叔叔把你赶出来了?”
“不,是我自己把自己赶出来的。”
“真不懂事!……”
这时候我刚刚吃完一大块三文鱼,抹了抹满嘴的油,伸手就冲他吆喝:“拿钱来!”
“什么钱?”耿墨池愕然。
“你刚才在地下街入口不是要给我钱吗?”
“那你刚才怎么不要?”
一听这话我就来火,“在那种地方给我钱,别人当我是什么?”
“当你是什么?”他明知故问。
“废话少说,拿钱来!”我的手又伸了过去,才懒得跟他啰唆,帮他垫付了租船费和水电费,害我天天吃面包,这账还没找他算呢。
耿墨池没再说什么,掏出皮夹拿出一沓崭新的美元。我接过来,亲切啊,想我这些天不是在咖啡店来回奔波,就是在餐厅麻木地弹琴,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这些可爱的美元嘛。我眉开眼笑,狠狠地亲了口钞票,亲得吧嗒直响。
耿墨池看着我的拜金样,若有所思地说:“其实我倒希望你世俗一点,你就是生活得太脱离实际了,世俗一点,也许你不会吃这么多苦。”
原来他还知道我吃了苦!
可是回到船屋,他就大发雷霆,因为屋子里乱成一团糟,衣服袜子丢得到处都是,洁白的地毯上尽是污渍,吃剩的速食面,喝了麦片的杯子不是放在茶几上就是搁在窗台上,最离谱的是,一个没啃完的面包被我扔在高贵的钢琴上。这不能怪我的,每天在外面工作,一回来就倒头睡,哪有时间做保洁。但我知道这回耿墨池不会轻饶我,因为他一直有洁癖,最不喜欢屋子里脏乱,而且是一点都不能乱,连头发丝都不能看到一根的,岂容我把他的船屋弄成难民窟?
果不其然,耿墨池大发雷霆,他把我扯到房中央,指着满屋的垃圾吼:“你看看,你给我看看,你把我的屋子弄成什么样了?这还是人住的屋子吗?!你还是人吗?就是只猫狗,也不会把自己的窝弄成这个鬼样子吧?!给我弄干净!马上去弄!今晚不睡觉你都要给我弄干净!”说着他又掐了我一把,“快点,搞卫生!让我找到一根头发丝我就要你的命!”
没办法,为了保住小命我只得下楼搞卫生。我搞卫生的时候,他出门去了,临走恶声恶气地说:“如果我回来你还没把屋子弄干净,今晚你给我睡大街!”
两个小时后,螃蟹回来了,只有一张床,他会让我睡哪儿呢?
我睡卧室的地毯上,从他回来开始。
这浑蛋不仅不让我上床睡,连睡楼下的沙发都不准,理由是:“你知不知道那沙发很贵的,二十万美金你知不知道?睡烂了怎么办?!”
我想我真是疯了,不睡祁树礼豪宅的大床,跑到这儿来睡地板。第一个晚上,我们就为这事大吵一架,起因是他半夜去洗手间,没看到地上睡了个人,一脚没跨过去,绊倒了。他把我从睡梦中揪起来,我开始还以为在做梦,搞清楚不是梦时,我差点被他用被子捂死。
第二个晚上,又闹了一场。起因是我半夜去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睡意正浓,眼睛都没睁,习惯性地跨过地毯上的被窝直接爬上了床。早上他醒来发现我睡在床上,掀开被子,就把我往床下拖,“你活腻了吧!竟然睡我的床!……”一边拖,一边还扯我的耳朵。
“我又不是没上过你的床!”我被他气得大哭。
“我现在对你没兴趣!”他冷面无情。
这下真刺激了我,我爬起来就往楼下跑,跑到船屋外坐在甲板上继续哭。已经冬天了,湖上的风很大,我穿着睡袍坐在冰冷的甲板上哭得肝肠寸断,可是他看都不出来看一下,当我已经死了似的。周围游艇上的邻居都在朝我好奇地张望……
他还是没有出来。
“Baby,Can I do anything to help?”
隔壁游艇上的一个老太太探出窗户问我,很心疼的样子。因为我手脚都冻红了,嘴唇发乌,缩在甲板上抖成一团。一直到我哭得嗓子都哑了,冻得快死去的时候耿墨池才出来把我抱进了屋。我整个人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他把我抱上楼,放到了床上,又给我盖上被子。
可我还在发抖,已经说不出话了。他俯身抱住我,将头放在我胸前,“对不起,我控制不住自己……”他紧紧地抱着我,亲吻我的脸,战栗着低语,“考儿,我不是故意的,我很想跟你亲近,可是我不能,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我没想要这样的。”
我还在被子里发抖,泪水渗出眼角,滴落在枕头上。
他爬上床,在被子里紧紧抱住我,用体温来温暖我,一遍遍地用手摩挲我冰冷的身体,尽可能地给我更多的热量。
“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好像被魔鬼附了体,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可能是分开太久,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相处。这两年我过得很遭罪,每天就是不停地吃药,接受各种各样的治疗,如果不是因为思念,我早死了,我就是太思念,才硬撑着一口气没咽。我只知道我要见你,发了疯似的要见你,明知道你已经开始了新生活,我应该放弃,都是要死的人了,何苦还这么跟自己过不去。可是有什么办法,我就是个固执的人,我放不下你……”
说到这里,这个病弱却一直顽强挣扎的男人开始发抖,拥着我无力地哽咽,我知道他是想给我生命的热度,可是他现在还有这个能力吗?
少顷,我听到他在我耳边叹气:“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睡床上吗?”
这正是我想知道的,我竖起了耳朵。
“因为我的身体!两年前动了手术后,医生就要我绝对地禁止性生活,我的心脏仅够维持我基本的生命机能,却无法提供那么强烈的激情负荷,这是医生再三强调的,否则我不死在床下,也要死在床上。可我毕竟是个男人,面对你,我很怕自己失控,带来灾难性的后果,所以我不敢过多地跟你亲近……”
原来如此。
“男人做到我这份上,真是不如死了算了!”
我在被子里翻了个身,依偎在他臂弯里,故作轻松地安慰他说:“没有关系的,螃蟹,能跟你在一起,我已经很满足了,其他的我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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