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树海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夜。那个让他做出了错误的决定,改变了他一生,并使他后悔到现在的一夜。那一夜甚至还有些诗意。蒙蒙飘洒的细雨,像挥散不开的雾一样笼罩着整个世界。
他在和苏清芳约好的地方,等过了约定的时间,还是迟迟没有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以后他知道那其实就是一个不妙的前兆,可是当时的他却一点儿也没有多想。只是以为,她被这细雨耽搁了。
苏清芳最爱这种打在身上都没有声音的细雨。每逢这样的天气,她会连伞都不打,雨中漫步。
所以他一点儿也没有着急,只是要了一杯清茶,慢慢地喝着,时不时也欣赏一下窗外的雨景。
直到约定的时间过去快一个钟头,终于在街道的那一头,昏黄的街灯里出现了一道纤细的身影。一个长发披肩的少女缓缓地向他走来。丁树海不由自主地笑起来,连忙朝她挥挥手。可是她却没有看到,直到走到茶座的门口,才恍然惊醒似的看到他。
当她坐在他的面前,他才发现她的脸色是那么苍白。头发上、衣服上,都染上一层水汽,连她的眼睛里都是湿润的光泽。
他终于感觉到不对了,连忙伸出手握住她放在桌上的一只手。冰凉。镇得他的心口也莫名地跟着一颤。他问她出什么事了。起先她没有回答,眼神飘忽地盯着放在自己面前的茶杯。茶杯里新泡的茶还没有静止下来,还有一些茶叶在悄悄地浮沉。他又问了两三遍,她才慢慢地抬起头。
“我暂时不能跟他分手了。”她有点儿哀伤地看着他,可是却依然坚定。
丁树海登时愣住了,有点儿受伤地问:“为什么?”他不明白,为什么前几天才决定的事会一下子被推翻。而他认识的苏清芳显然不是一个朝秦暮楚的人。
苏清芳如实地告诉他,韩平得了绝症。那也是丁树海第一次听说,有一种名字这么奇怪的病。
“你同情他?”丁树海望着苏清芳沉默的脸,又道,“还是,你对他还有感情?”
苏清芳诚实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们从高一就开始在一起了……我只知道,”她忽然痛苦地皱起眉毛,虽然拼命地想要忍住,可还是飞快地泪湿了眼眶,“我只知道我现在很难过。他的父母求我别在这个时候离开他。其实就算他们不说,我想我可能也不会这么做。”
丁树海心口刺痛了一下。很长时间他都保持沉默。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都在想些什么,只觉得脑子里面乱极了。
但是最终他还是让步了。其实他并不是一个有牺牲精神的人。从小到大他一向喜欢做赢家,还没有手软过。但是他也明白感情的事,是不可能像其他事一样简单的。不能跟一个身患绝症的人争这一时,这样的良心底线他还有。只是这一时……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呢?”他喉咙干涩地问。
“他的父母跟我保证,不会太久的。他们会想办法让他吃药,先控制住他的病情,等稳定了就好。他们哭着说,知道儿子生了这样的病,也不敢拖累我。”
“稳定?那是多久。”丁树海忽略掉最后那一句,只想弄清楚自己想知道的事。
“他现在只是在前期,发现得很及时。快的话两三个月,慢的话可能五六个月。”
丁树海抿了抿嘴唇,几乎以一种商人的精明,固执地问到了底:“究竟是两三个月,还是五六个月。如果超过六个月怎么办……”
苏清芳没有办法回答了。只能沉默地,含着两眶眼泪看着他。
丁树海只觉得自己的心口一直疼痛不已。他也看着她不肯松口。
仿佛,两个人都要把自己和对方一起淹没在这沉默里才甘心。
但是最后,丁树海还是同意了。那已经是过了不知道多久以后的事了。那一天,苏清芳还有两个月就满二十一了。而他,也没几天就二十五岁了。他不知道,预想中终将来到的、属于他们两人的幸福,再也不会来到了。
“那个时候我也很同情韩平,”丁树海觉得嘴巴里泛出苦味,只能干巴巴地做一个吞咽的动作,“更重要的是,我觉得我和清芳一定会在一起的,只是会稍稍迟了一些。这一些,我们给得起,却可以让韩平过得容易得多。所以虽然心底里有些不愿意,我还是被清芳说服了。”
他苦笑一声,两滴眼泪迅速地从眼眶里滚落,滑下他苍老憔悴的脸:“那个时候我总是觉得我们都还年轻,这点儿时间不算什么。年轻啊……不就是这样轻狂无知吗?总是不知道一个简单的道理:再多的时间也经不起坎坷的考验。这个世界,并不会因为你年轻,就对你仁慈一点儿。”
“恰恰相反,人一生之中最致命、最不可磨灭的错误,往往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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