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公共场合还是私下,都从来不曾与她有过密的接触。可是今天怎么……
陆仰止望着她,心里那股压抑交织的怒火让他忽然想就这样将面前的女人狠狠吻住。
唐言蹊,你看见了吗?我身边也有如此爱我的人,我又何必到你身边献殷勤!
他俊朗的容颜压过去,庄清时似有感知,略带颤抖和欣喜的闭上眼。
可久久也没等到他真的吻上她。
她睁开眼,却见男人深沉的眸光落在她两瓣涂了唇釉的嘴唇上,幽幽暗暗、影影绰绰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与她视线相对,男人指腹一抹她的丹唇,淡淡道:“我不喜欢这个颜色。”
见到庄清时面色中的失望,他到底还是为她顺了顺长发,低声道:“明天带你去专柜买些新的,嗯?”
女人这才喜笑颜开了,“一言为定。”
宋井在一旁目睹了整个过程,心中无端生出些许悲哀,深深叹了口气。
……
温家的庄园很大,宴会厅就设在后花园中。
唐言蹊跟在墨岚身边,偶尔有几个人会上来与墨岚搭话,都是经常在电视上见到的人物。
墨岚也会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最后对方自觉无趣,便转移目标,开始称赞她。
连“花容月貌”、“仪静体闲”这种词都用出来了,唐言蹊听着实在想找个卫生间洗洗耳朵。
说起来,她虽然是唐家大小姐,可唐氏夫妻常年不在国内,所以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过什么机会见识这种场面,与那些所谓的上流社会、绅士贵胄们也并不熟悉。或许这里的每个人都听说过唐大小姐的事迹,但是真能认出她这张脸的,寥寥无几。
于是唐言蹊就跟在墨岚身边混吃混喝,混吃混喝……
顾况瞧着她又拿了一块蛋糕美滋滋地开始吃,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老大,你是Moran的女伴啊,好歹给他留点面子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墨总专门带了个饭桶想吃穷温家呢。
唐言蹊从蛋糕里抬头,顺便吸了口果汁,“什么?”
墨岚却温和一笑,抬手摸摸她柔软像珍贵的动物皮毛一样的头发,“没什么,顾况的意思是那边还有更好吃的,要不要过去看看?”
唐言蹊打了个饱嗝,摆手,“不吃了,吃不下了。”
“那走吧。”墨岚眼神往门口处一瞥,那边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来了,“我们也该去做点正事了。”
唐言蹊目光一沉,想起她要做的事,手摸进随身带来的手袋中。
里面有个小型的定位器。
那天在办公室里,她便借着端详兰斯洛特那双手的机会,将追踪器贴在了他的手表上。
定位器上显示的距离就在这附近。
他果然来了……
唐言蹊低垂着眼睑,心中很是复杂。
这一刻,她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希望他出现,还是不希望他出现。
骚动声引去不少人的注意,唐言蹊也把定位器塞回手袋里,顺着众人的视线抬头,不期然,却看到熠熠的灯光下,金碧辉煌的宴会厅里走进了一男一女。
男的一身冷肃的黑色西装,表情亦是疏离。
挺拔的眉骨上,两道浓眉如墨笔勾勒,鼻梁利落性感,薄唇恰到好处地微抿着,立体的五官轮廓充斥着令人胆寒的张力,英俊到足以用颠倒众生四个字来形容。
最令人不敢逼视的,便是那双深邃的眸子。
颜色和他身上的西装是一脉相承的黑,却又似古刹生烟,烟波淡淡,视线落在哪处,哪处的空气就冰冷下来。
而他此刻正用左手搂着怀里玲珑美丽的女人,时不时低头听她说些什么,会心一笑。
周围不乏有人上去攀谈,这一路走走停停,竟用了将近十分钟还没走过门厅。
唐言蹊想,她知道那些人在说什么。
无非就是夸他“年轻有为”、“后生可畏”,也夸他有福气,怀里的女人国色天香,与他很是登对。
这些话,刚才那些人也一样拿来夸过墨岚和她。
那时她没太往心里去,现在想想,才觉得每个字都难听得令人作呕。
男人往这边看来时,唐言蹊下意识就侧身站在了墨岚身后。
他许是没看见她,就这么带着庄清时从他们面前路过。
那二人擦过她面前的一瞬间,庄清时羞涩又悦耳的笑声快把谁的心脏绞碎了。
这时突然有人问:“陆总今天怎么也来了?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陆仰止平静开腔道:“温家的小少爷是清时的朋友,他过生日,于情于理我都该陪清时来看看,温总不必费心招待了。”
“原来是护花使者!”温总哈哈大笑。
陆仰止也不置可否,敛去那一身桀骜的锋芒,倒真像个对怀中女人尽心呵护的未婚夫。
蓦地,一声压抑的低呼,是谁被长长裙摆绊住了高跟鞋,险些摔倒。
墨岚一惊,赶忙去扶。
“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温醇的声音贴在唐言蹊的耳畔。
她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了他的西装,缩成小小的一团,整个被罩在了他的身躯之下。
陆仰止看不见她,她也对那二人……眼不见为净。
她用力地提起唇角,挤出不像笑的笑,“这鞋不舒服。”
墨岚能感觉到背后两道沉冷犀利的视线就胶在他身上,他眼底深处一抹冷笑转瞬即逝,随即全部注意力都给了怀里的女人,“不是早就嚷着要学穿高跟鞋么?学了这么久还不会?”
唐言蹊闭了闭眼,“不适合我的东西,学一辈子也学不会。”
下一秒,她身体失去平衡,双脚离地,被人抱进了怀里。
“没关系。”墨岚淡淡道,“不适合你的东西,早点看清丢掉也好。”
唐言蹊怔了怔,忙要挣脱,男人却突然俯身在她耳边道:“别动,有人在看。”
她不清楚他的“有人在看”,指的是周围把她当作他女伴的宾客们,还是,另有其人。
但不管是谁在看,她都不能在这时候挣开墨岚。
“早猜到这双鞋不合你的脚了。”他笑了笑,“我让顾况带了平底鞋过来,我抱你去卫生间换,嗯?”
唐言蹊垂着眼帘,长长的头发遮挡住了她的侧脸。
旁边的人只看到那个从来不屑于与人寒暄的墨总小心翼翼地抱着怀里的女人离开了宴会厅,心情好像还不错的样子,嘴角都隐约上扬着。
“仰止,你在看什么?”庄清时出声问。
男人的思绪随着视线一起收回,淡远的眉峰间蓄起的冷凝却还无法很快消散。
“怎么了?”他这个样子让庄清时很不安。
他最近的情绪太多了,多到反常,多到连她都能轻易察觉出来。
这不像是陆仰止一贯深沉稳重、喜怒不形于色的作风。
“没事。”他冷声道,“去看看温家小少爷,把礼物给他。”
庄清时眨了眨眼,问:“你陪我去吗?”
“当然。”男人的手臂用了些力,圈在她腰间,侧脸是一派不动如山的淡漠与倨傲,“他对你有企图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我能放你一个人去?”
庄清时心花怒放,脸上的笑容却还是含蓄优雅的,她踮着脚尖在他耳廓下方轻轻印上一吻,“你真好。”
男人眉心动了动,下意识想抬手将她推开。
可忽然又想到什么,阻止的动作一顿,就任她吻在那处不明显的地方,忍着不适,没有动手擦去。
他的纵容让庄清时更加欣喜,她摸了摸嘴唇,道:“仰止,我去卫生间补个妆,你跟我一起好不好?这样去见温子昂很丢人的。”
男人深如古泽的眼里阴影落得更深,薄唇吐出一个字:“好。”
……
唐言蹊没想到墨岚竟然真的让顾况带了平底鞋来——而且不是一双,是好几双。
她瞠目结舌地盯着眼前排成一行的鞋,有点选择困难地扶额,“你这是要干什么呀?我又不是蜈蚣。”
“蜈蚣都用不上这么多双鞋。”顾况嘿嘿一笑,“墨岚这小子可心疼你了,老大。他怕你穿着高跟鞋不舒服,带了一后备箱的鞋,这些你要是不喜欢,还有别的。”
唐言蹊,“……”
敢情他那个容积很大的后备箱是拿来做这个的。
她敛眉瞧着脚上的高跟鞋。
其实,这鞋挺舒服的。
只是刚才她犯蠢没站稳,这才差点摔了。
不过她想了想,为了自己英明神武的形象,决定还是不解释什么,就将错就错把锅扔给鞋来背吧,“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这里是女卫生间,你们赶快出去,两个大男人站在这像什么样子?”
说完就一手一个把二人推了出去。
然后纵身一跃,坐在干净的洗手台上,像帝王选妃般,低头看向那些待选的鞋……
叮铃铃——
细小的风铃晃动声传来,是卫生间的门又一次被人推开。
“不是让你们出……”她不耐烦地一抬头,话音戛然而止。
门外,并不是墨岚与顾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