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强,他就替陈天一喊人动强。他已经听出朱汶汶声音里的不快,冷汗在背,轻声说:“公子刚才看到我了,让我来给夫人说一声,就去协助他安排节目。”
朱汶汶才不管他怎么想呢,武断地说:“让益生去。他知道怎么安排,而你不知道。”
师爷有点着急,申辩说:“怎么安排都是有套路的,李师爷怕是没有安排过这样的事情,到时诸位少爷小姐没有玩高兴,公子是会怪罪的。”
朱汶汶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李益生也觉得好笑。
朱汶汶让自己去干什么?安排武戏,扬威。
吃好玩好?
夫人不想让儿子做赛孟尝,而是让他成为别人眼里的少年英杰,或者说枭雄。
李益生倒需要谦让,轻声说:“夫人。安排节目,我也不知道从哪下手呀,你还是让马师爷去吧。要做哪些,提醒他就行了。”
朱汶汶轻轻摆手,淡淡地说:“一起去吧。”
她永远都是这样高高在上的淡然,喜怒无形,马师爷淌着汗,紧紧跟着李益生往外走。
李益生走出来,马师爷就连忙走并起,压制住自己心里的嫉妒,扭头问他:“公子大方得体,夫人怎么会觉得他的处置不当呢?”
李益生现出一丝平淡,不掺杂感情地说:“朱阀的威还没赶上家业的大,绵羊只能割肉,虎狼才能守家。”
马师爷带着不服请教说:“可是那个田启民……”
李益生已经不理他了。
这些人?
高度不够,你给他说啥?说这么明白,他还不明白,还说下去吗?
朱汶汶需要一个英雄的儿子,即便没有他父亲,她也需要,家大业大,嫡系单薄,非强悍英杰,难以守成。
他走到马师爷前头,不容置疑地安排:“晚上的节目,要有击剑,要有投壶,若场地允许,再竖几个箭靶,召一些好武艺的家将来演武……当阳陈氏也是军功家族,天一公子又自幼习武,研读兵法。”
马师爷已经呆了。
若不是朱汶汶明确表示听李益生的,他都想跑回去告状,这是要干什么?也不怕吓到那些贵家子弟?
李益生一扭头,吩咐说:“要真刀真枪,肉袒相战。”
这一趟安排下来,夜晚便降临了。
虽是节目不乏武戏,然而宴饮仍是主要的。
陈天一坐在主座,面前菜肴铺满,人更是满面红光,光彩照人。
他本就是少年人,自幼习武,自然喜欢李益生的安排,加上自认为自己处事得当,一仰头就是一杯,一杯接一杯……家将们因为有彩头,肉坦斗剑,几次见血,不少少年少女尖叫、欢呼、惊悚。
田启民也醒了酒。
他从女人身上挣扎起来,询问是怎么回事儿,好像一点都不记得了,听名妓道明,却道:“这个陈公子倒还识趣。”然而走出来,发现白雪之中隐有火光和兵器交加之声,很多别厅的人也来围观,便也收拾了下衣物,移步过去,走到跟前,正是两个彪形大汉争夺魁首,只在要害覆盖了护具,手、肩、腿早已鲜血横流……不自觉询问周围的人怎么回事儿,听闻是陈天一的家丁比武,脸肉拉动了一下。
走了两步,他又转身回来了,直奔陈天一去了。
陈天一死死地盯着他,直到他走到跟前。田启民却是老远就在笑,十几步外就扬手道:“天一公子。醒酒啦。真的是对不住。今天搅扰了你的场子,还劳您招待,为兄谢过啦。日后若在北平原遇到什么事情,为兄给你担着。”
陈天一也慢慢地笑了。
他回头扫视那些无论当地,还是京城的世家子弟,自觉也就自己进了田启民的法眼,起身抱了抱拳,扭头吩咐人加席,铿锵有力地说:“将军。我也是自幼习武,好这一口,正好您在,一边吃晚宴,指点他们一二?”
田启民眼睛眯缝起来。
他惊觉,身边也没带人,万一有人怪他辱自家主人,上来战他,借机教训他呢?最后,他还是说:“我堂弟跑不见了,我还得去找他呀。要是公子不嫌为兄事多,明天也派人替我找找吧。找回他,我又重谢。”
陈天一还想说这么大人了,你找他干什么,见他礼辞之后,掉头就走,便不再挽留,提起酒瓮,去向那些贵家子弟们劝酒。
本来到了夜晚,清白人家的少女都会被喊回家的。但是今夜,陈天一宴请他们,家族的人却只是等着,没有半点催促,这是在向朱氏示好。因为她们的存在,少年们越发地尽兴地玩闹……
美酒。佳肴。名媛。
贵族人家的生活,少年鲜衣怒马的生活。
但这个夜晚,却仍有个少年在摸黑赶路,他从风雪扑来的北方走来,背着一个书箱,深一脚浅一脚地寻找投宿的村落,时不时还因为牵动身上的伤口,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
几条野狗早就瞄上他了,一直远远跟着。
黑夜,雪路,野狗,还有身上一些快要好了的伤,都不足以挡住他的脚步。
他点起书箱上的灯,找出一卷书文,向着漆黑的远路,边走边诵:“古农法,犁一棍六。今人只知犁深为功,不知棍细为全功。棍功不到,土粗不实。”
朗诵的间隙,他犹在自问:“这种地的书也厚厚一摞,内中都是考据,棍粗棍细还有讲究?难道种地比治国还要难吗?”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