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魏梵,一直潜藏在锁链内的魏梵,在那个没有日夜,没有光明黑暗的锁链内,我不知道呆了多久,或许很久,久到我有很多时间在思考。
但是我并不是一直清醒的,更多的时候我睡着了,完全没有意识的睡着了,在醒着的时间里,偶尔的,我会看见另一个我。
我出生在一个名叫魏家庄的地方,那里穷山恶水,那里与世隔绝,那是一个安静宁和的庄子,而在那个巴掌大的地方,我有自己的爸爸妈妈,我还有,一些奇怪的记忆片段。
我取名叫魏梵,庄子里的人更喜欢见我梵子,我每天每天都会冒出一些奇怪的记忆,有时候是一些场景,而有时候是一些看不清脸的人物,但无一例外每一次冒出这些记忆画面,我都会头疼,痛得无法忍受,渐渐的,我不爱说话。
当记忆增多了以后,我恍然惊醒,或者我不是我,不,应该说我知道我不属于这里,我不该是这样生活,不该拥有这么年幼的身体,我还有自己必须完成的事,很重要,非常重要,甚至比生命更加执着,此外,我大约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我,是一个言灵师,一个被称为‘鬼言媒’的言灵师。
以之语言,号令鬼物,跨越阴阳,连接无极。
这句话是那不多的记忆中,实属为印象深刻的,但最深的,却不是这句话,而是一个男人,一个看不见脸面的男人。
那个经常出现在画面中的男人,他对我很重要,我需要找到他。
我能看见很多‘东西’,一些不被活人所喜欢的‘东西’,我能看见它们,还能和它们说话,这一点仿佛与生俱来,我从未和任何人说起过,只是整日整日的和它们呆在一起,魏家庄子有很多有不同的‘东西’,这是个非常适合养魂的地方,所以这里什么怪事都有可能发生。
姑且算是童年吧,在那几年里我从未刻意隐藏过自己,渐渐的,我知道庄子里的人看我的眼光变了,但这一切我不曾在乎过,仿佛天生我就缺少了感情,无悲无喜,任何情绪的波动都不会显性,这真的不像是个孩子不是吗?所以,理所应当的,他们开始不喜欢我,但那又如何,因为我不在乎。
或许因为被不断涌现的零碎记忆给搅合了我原本的记忆,我开始变得暴戾,常常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肆虐,为了压制,我疏离了庄子里的人,自己独自呆着,然而那一天,我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暴戾,在被一个孩子失手退了一把之后,我愤怒了,甚至说,我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但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本身就已经被鬼缠上了,阳气虚弱。
一个被鬼物缠身的孩子,被我的一句话之下,死去了。我或许有责任吧。
这个开端像是被释放了的洪水猛兽,没有一个人敢靠近我,他们畏惧我,怕我,厌恶我,排斥我。
这一切都成了人类卑劣的体现,如果换是任何一个普通的孩子,或许会崩溃也说不定。
但我从未想过,我的‘母亲’,那个叫夏冬杏的女人会将我带走,带离了魏家庄,在某一天晚上,给我喝下了一碗汤。
然后,我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我就在锁链内,一个结结实实无法挣开的牢笼。
我从未想过我的母亲会这样做,我尖叫过,挣扎过,暴戾过,但我无法脱离。
在几番无意义的宣泄之后,我冷静下来,这个地方既然无法让我离开,那么我的所做一切都是无用功。
我感觉很不舒服,像是空落落的,身体里面好像丢失了什么一样,就连灵魂的感觉都轻了一半,我更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在锁链的日子我开启了昏昏沉沉的生活,很多时候,我睡着了,很少时候,我清醒着,在我清醒的时候,只能面对无边的落寞和孤寂,我变得更加沉默,也更加变化莫测,就连我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
甚至因为时间太长,记忆总会缺失,那些记起的记忆片段,在慢慢消失,如同莫名其妙的出现,到最后也会莫名其妙的消失,我开始惶恐,开始不安。
那些记忆很重要,我的心底告诉我,不能丢失那些记忆,不能丢失那个身影,但我仍然抵挡不住时间的摧残,大抵上时间是最无情的东西了吧,我无法阻止它带走了我本就存在不多的记忆。
在一次绝望中,我看见了,‘我’的身体还有着另一个‘我’,那是一个,会笑,会闹,和他人无异的‘我’,如此令人熟悉又怀念。
看见‘我’也只是一次罢了,但我安心了,原来我的身体还没有坏,没有化作泥土变成养分,‘我’还活着,只要‘我’够强,那么我就会再次出现,挣脱这锁链再一次出现,没有原因,我就这么相信着,这么坚定的相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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