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沥川没给我打电话。到了晚上,我打电话给他,没人接。我一夜未眠,心中充满不祥的预感。
第三天,一大早,他打电话过来解释:“对不起,这两天公司里有不少事,太忙,没来得及回你的电话。今天中午我接你出来吃饭,好吗?”说是道歉,在我听来更像唐塞。他的声音平静淡定如一潭死水,而我的心中已蒙上深深的寒意。
我以为他会像往常那样,带我去某个餐馆去吃饭。不料,他却把我带回龙璟花园。公寓的落地窗敞开着,阳光明媚,春风徐徐,吹拂着碧色的窗帘。
“你坐着休息。”他到厨房里拿出一条围裙,“今天我当大厨,给你烤三文鱼。”显然,菜他已事先买好了。他做了最擅长的蛤打汤,拌了一个瑞士沙拉。然后,在锅里滴了一点橄榄油,将三文鱼煎得三分熟,又放到烤箱里烤。沥川极少下厨,但只要他来做菜,样样都是精品。
我望着窗外的春光,视线投向远方。过了片刻,回过神来,发现窗外绿树成荫,竟是一个花园。
“哎,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怎么没有发现,原来你还有一个蛮大的屋顶花园?还种满了花?”在他的房子里,我们除了做ài,基本上不做别的事。我有点恐高,沥川从来不开窗户。
“我不在的时候你别出去,小心从楼顶掉下去。”他说。
菜很快就做好了,他将三文鱼分成两份,浇上料汁,堆上沙拉。红红绿绿的,在碟子里很好看。
我用刀叉将三文鱼切开,一片一片地往嘴里送。
“近来功课忙吗?”
“还好。不忙。”
“期末考试考得好吗?”
“全年级第二,所以没拿到奖学金。鸿宇奖金只发给年级的第一名。”第一名是冯静儿。我跟她还有差距。其实也不是太遗憾,我的确尽力了。
沥川没说什么。他知道,我在学业上很好强。然后,他便一直沉默地吃饭。我也是。
过了一会儿,我终于问:“你收到那个电话了?”
他微微一怔:“什么电话?”
“你要等的那个电话。”
“嗯。”
“是很麻烦的事情,对吗?”我坐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将它放在我的唇边,轻轻地吻着。
“嗯。”
“一切都会解决的。你高兴一点,好不好?”
“嗯。”
我们一起进了卧室。他不让我开灯。我于是在床头点了两枝蜡烛。他解开我的衣裳,温柔地吻我。我们每次欢爱都很愉悦,因为沥川会十分谨慎地讨好我。可是今天他却动作猛烈、胆大异常、几乎要将我揉成碎片。整个过程,他很专心,什么也不说。
有一滴水掉到我的脸上,我睁开眼看他,他却将头埋在我的怀里。那滴水慢慢流下来,流到我的唇边,我轻轻地舔了一下。咸的。
沥川的身体其实非常柔弱。有时候,他需要花常人几倍的力气来做一些在我们看来很简单的事情。我在黑暗中抚摸他残疾的身躯,心中只有怜惜。烛光下,他用双臂支撑自己,样子非常无助。激情之后他一直紧抱着我,显得十分留恋。终于,他放开我,轻轻地说:“我去洗个澡。”
等我梳洗完毕。他已打扮一新,手里拿着车钥匙:“你下午有课,对吗?我送你回去。”
从下午到晚上,我一直拿着他新买给我的手机,把音量和振动都调到最大。可是,我没有收到他的电话。
直到次日下午,手机终于响了。我连忙接听:“Hi.”
“是我,沥川。你在哪里?”
“我在寝室。”
“下来一趟,好吗?”他的声音格外地淡定,不含一丝情绪,“我在老地方,停车场。”
去校长楼的那一条路我走过千遍,今天觉得阴风阵阵。远远地,我看见了沥川。纯黑的西装,浅灰色的衬衣,蓝色带着莹光的领带,苍白而修长的手,黝黑的手杖。他一直看着我,目中没有任何表情。
停车场很空旷,迎春花开满了小坡。
我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向他“嗨”了一声。
他看着我,垂下头,仿佛下定了一个决心,然后又抬起头说:“小秋,我来向你告别。”
我的心隐隐作痛。但我打起精神,强笑地点点头:“几点的飞机?”
“五点一刻。”
“我送你。”我看了看表,离起飞只有两个小时。从这里赶到机场,至少需要一个小时。沥川做任何事情都会提前准备,从来不忙到最后一刻。这绝对不是他的作风。
“不用,就在这里告别吧。”我的长发被风拂乱。他抬起手,替我将额头上的一缕头发掠到耳后。
我笑了笑,极力掩饰心底的焦虑:“也好。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
他看着我,沉默。过了片刻,他说:“小秋。我不会再回来了。请你原谅我。”
我呆呆地站着,脑中一片空白,眼泪开始止不住地往外涌。
沥川从不知道我哭起来会是一种什么样子。因为我从未在他面前哭过。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默默地看着我,目光空洞,近乎冷酷,恢复到我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那时的沥川很少笑,一个人坐在窗边喝咖啡,拒人千里,冷若冰山。
我大声地问他:“为什么?究竟出了什么事?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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