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二十一年五月,永乐帝连续几日没有上朝。
这几个月,永乐帝因为头痛风发作,经常不能亲自临朝,国中之事,多由太子朱高炽统理。
他这次又病倒,不说朝野,就是内宫的嫔妃们也颇为皇帝的身体和自己的命运担忧。
乾清宫的偏殿里头,几个宫女内侍躲在角度里,窃窃私语。
“这是皇上今年第几回发作了?第五回还是第六回?”
一个管煎煮汤药的小内侍杨宁低声说:“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皇上如今的身体实在是外强中干,我偷听太医们的话,估摸着皇上身子已经不行了,不过是靠那些个好药给吊着,太医都说也就这两年的光景,还得注意,不能受刺激。”
“啊?万一皇上……那继承大统就是太子殿下吧?”
“那可未必,你没见最近皇上都不肯见太子,今天还挡回去了两次。我听侍卫们说,皇上恼怒太子擅自专权,外廷纷纷传言皇上不喜欢太子殿下,有意传位赵王殿下。”
有一个宫女不以为然,“就是不喜欢太子殿下,也该是汉王殿下啊,怎么会是赵王殿下?皇上最喜欢汉王殿下了,汉王殿下外表出众,武艺超群,最像皇上了。”
“要说像,还有谁比皇太孙殿下更像皇上?汉王那年就藩乐安,就是因为皇上不待见他了,还是赵王胜算大,咱们现在的京城,先前可就是他的地盘,皇上不也是从这里起来的吗?”
一个小宫女说:“可我觉得,还是太子的胜算大,皇上近日虽不待见太子,却从没挡过皇太孙殿下,还让皇太孙殿下的妃嫔到跟前侍疾,我昨日还听孙嫔给皇上念了一段话本,这端本宫和慈庆宫本是一体,皇上既然对皇太孙殿下如此看重,说明太子殿下圣宠未减,我赌太子殿下胜出。”
“不对吧,虽然汉王殿下的天策卫去了两卫,于他的声望是有些受损,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加上还有赵王,太子殿下未必能够稳操胜券。”
有个年长点的宫女说:“管他哪个皇子会继承大统,咱们不一样都是做奴才吗?伺候太子还是伺候汉王、赵王,有什么区别?反正咱们都是奴才,谁做皇帝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快别议论了,干活去,不然一会儿让黄公公看见了,少不得吃些苦头。”
小内侍杨宁摇了摇头,“姐姐这话可错了,哪个皇子上位,对咱们怎么没影响,那影响可大了。你们听说了吗?前些个日子黄公公才被太子殿下训斥,说内宫里的宦官仗势欺人,要他这个大太监严加管教。黄公公什么人啊,那可是皇上还是燕王时就埋在建文帝跟前的,是红人,被太子殿下那么一训,还有面子吗?这可不,他转身就和江保江公公一道,给皇上进言,说太子殿下不体恤下人,对老人颇不敬重,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这要真是太子殿下上了位,还能有咱们内侍的好日子过?”
另几个小内侍听了连连点头。
“再一个,按照惯例,皇上大行之后,内宫有子嗣的娘娘们倒还好,或者跟着皇子到王府里生活,或者由新帝另辟一处地方赐住,但哪些个没有生育的娘娘们,不是殉葬,就是到庙里清修,这新帝一登基,那些没有子嗣的娘娘们可就惨了,这和哪个皇子亲近,就能决定是死是活,娘娘们要是死了,那服侍的还能活吗?”
听到这样的分析,内侍宫女们一片哗然,“咱们宫里头,育有子嗣的娘娘都已经去了,余下的,可全是没有子嗣的,这得死多少人啊……”
“也不一定,要看皇上的遗诏,还有新帝的意思。”
“那咱们还是求老天保佑,让太子殿下继承大统吧,太子殿下最仁厚。”
小内侍杨宁冷笑了一声,“江公公说,太子殿下那都是做给人看的,你们看最近皇上身体不好,他不是先拿咱们宦官开刀了吗?说不定啊,等他登基,死得最多。”
“不可能,依我说要死人多,肯定是汉王殿下,汉王好武,好武之人一般都嗜杀,你看咱们皇上不就是……才定都北平就大开杀戒,惹得天怒人怨,十九年那年的四月初八,奉天、华盖、谨身三殿都遭雷电,引起了火灾,这可是营建了十三年才建成的新宫啊,竟然在落成不到四个月时就被烧,可见上天有好生之德,警告皇上呢。”
小内侍杨宁急急摆手,“嘘——别说了,你们不要命了,这话说出去,可是要掉脑袋的。”
那个年长些的宫女道:“咱们刚才说的哪一句,不掉脑袋?咱们那说那了,谁也别对外说半个字,快走吧,一会儿江公公或者黄公公过来看到了,咱们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听她这话,内侍、宫女们紧张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分散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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