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永乐帝怒视着她,将她的脸捧在手中,“朕说过,不许你这样讲。”
虽然盛怒,权贤妃却看到他眼底的悲哀和恐惧,幽幽叹了口气,伸出手轻抚他的脸颊,贪婪地看着他的眉眼,“皇上不要担心,臣妾只是最近药吃多了,烦得很,所以才会说些丧气话,臣妾以后不说了,再不惹你生气,好吗?”
都说永乐帝喜怒无常,可自己入宫的这两三年,无时无刻不被他捧在手心,入宫即封为妃,又以妃位摄六宫事,若不是自己当时力辞,两位贵妃都要屈居之下,待自己如此情深意重,可是,自己却陪不了他了!
永乐帝用手指慢慢拭去她眼角的泪。
“你素日里心思重,就爱胡思乱想。”顿了顿,永乐帝又说:“你好好吃药,快好起来,只要你好起来,朕就立你为后。”
宫里的女人都想那个位置,有着这样的盼望,她或许能够好起来吧!
权贤妃却似笑非笑,“皇上何必哄我,且不说您对先皇后如何情深似海,单凭我是一异族女子,就不可能为后。到现在,皇上还要以此哄我开心吗?”
永乐帝一怔,“你都知道?”
“嗯,但你肯哄我,我也很开心。无论如何,这两年多,能得皇上宠溺,让六宫中人人妒忌羡慕,臣妾,也不枉......”话没说完,又控制不住地咳了起来,勉力压下。“不枉此生。只是皇上,您要爱护身子,不要以我......们,不要以臣妾为念,在保重龙体。这次臣妾到漠北来,能够看到皇上在沙场里的英姿,臣妾很高兴......高兴。”
话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低,竟是不胜倦意,昏睡过去。
永乐帝的脸沉了下来,拉了拉被子给权贤妃盖好,瞧着露出的那张脸,那眉那眼,那长睫,似是要将这面孔刻在心里。
然后,他站起了身走到寝殿门口,对一直守在那儿的万安宫掌事姑姑瑜宁说:“好好照顾她,想吃什么想要什么,都随着她。让太医日夜侯着,别离人。”
瑜宁垂泪,“奴婢晓得,皇上。”
入夜,权贤妃再次醒来,唤瑜宁,“姑姑,帮我更衣吧,我要漂漂亮亮地离开。”
瑜宁和四个大宫女,碧光、瑶光、琼波、金波流着泪帮她更衣。
等宫女请了永乐帝过来时,看见坐在榻上的权贤妃身着水红洒金银如意云纹缎裳,披一件软霓云锦披风,挽着飞仙髻,云鬓堆鸦,犹如轻烟迷雾,髻右边簪着一支银镀金嵌珠宝五凤簪,钗珠是五颗滚圆雪白的东珠,璀璨夺目,鲜艳耀眼。
颈项上的花鸟烤蓝背錾刻镏金凤项圈与嵌宝珐琅鎏金耳坠交相辉映,整个人珠围翠绕,金玉锦绣,衬着她一张雪白小脸眉目如画,衣襟间传来的浓郁香气,袅然飘溢,让人闻之如醉如痴。
永乐帝惊喜地问:“敏京,你好些了吗?”
话音未落,却见权贤妃整个人摇摇欲坠,要摔倒在地,永光帝一个箭步上前,抱住她。
权贤妃在他怀里抬起头,“皇上,敏京要你记住我好看的样子。”
“好看,好看,我的敏京真好看,一直那么好看。”
“皇上,敏京要走了,别无他请。望皇上答应我,将瑜宁留给太子府中的孙清扬,那孩子,我很喜欢。也不要怪罪侍候过我的宫人,好好安置她们。”
永乐帝拼命点头,“我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
“我的家人,”权贤妃惆怅地说:“见不着了,请皇上告诉他们,勿以我为念......”
夜雾消散,晨曦东照。眉间的吻仿若还有温度,冰冷而炙热。永乐帝闭上眼睛,泪流满面。死何其简单,最难的,莫过于活着,日日夜夜想念。
为何,他爱的女子,徐仪华、徐妙锦、权敏京,一个个都要先他而去,留下他一个人,孤单于这世上,挣扎!
永乐八年十月二十八日,永乐朝恭献贤妃贤妃权氏薨于山东临城,帝命随臣及地方官吏寻山觅林,查看风水宝地,最后将陵寝建于峄县白茅山前。
白茅山背靠凤凰山,山势险峻,东西横陈,连接群山异峰:东有狮山,自青檀古寺西来,穹岩巨岭,连绵不绝,中拥一峰,削立数千尺,巍立直插碧空。山之阳,悬崖绝岩,巨石峥嵘,如万花集簇;西为象山,山势西行而又南转,下拖一岭犹如象鼻。东雄狮西巨象,把守权妃墓两侧,气势磅礴南部出口恰似陵寝之门,门前有小溪,泉水从石缝中溢流向南。
后世有人咏诗:左狮右象充守卫,三山一水葬皇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