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湖水,冲开了堤坝,经过任督二脉,以逆流之势注入了十二正经。顷刻间,浑身精气逆转,有如钱塘江潮,由海入江,狂奔疾行,快如奔马,浊浪滔天。
冷玄一边瞧着,但见乐之扬双眼紧闭、神情痛苦,肌肤之下似有火焰流动,一股灼热之气从他体内发出,远隔数尺,也能感知。
老太监只觉不妙,伸出手来为他把脉,刚刚握住手腕,便觉肌肤之下传来一股潜力,火热强劲,几乎将他的手指震开。冷玄略微加力,方才制服这一股潜流,稍一探查,不禁骇然。心想:“真气逆脉而行,只有当年‘西昆仑’梁萧的‘转阴易阳术’可以办到。莫非这小子练成了这一门奇功?转阴易阳,颠倒乾坤,无怪能够抗衡‘太阴炼魂’。”一念及此,心中稍稍释然,“也罢,败给了西昆仑的盖世神功,冷某也不算十分丢脸。”
正想着,忽见乐之扬张开嘴巴,发出“啊啊”之声,口中所喷之气灼热似火,眼耳口鼻均渗出血水。
冷玄大皱眉头,再把脉门,但觉乐之扬真气乱冲,大有阳亢绝脉之象。原来,真气逆行无阻,少阳之气失去遏止,渐渐化为了老阳之相。所谓“亢龙有悔”,如果没有“老阳化少阴”的手段,阳亢至极,必定精血焦枯而死。
乐之扬如果死在此间,朱元璋过问起来,冷玄无以塞责,尽管十分不愿,他也必须救人。也是乐之扬命大,换了他人,面对如此阳气,必定无法可施,冷玄的“阴魔指”至阴至柔,正是老阳之气的克星。
情势危急,冷玄不敢怠慢,运指如风,点向乐之扬后心的“至阳穴”。这是全身阳气所钟,一旦点中,老阳之气必受挫折。冷玄只怕伤人,故而只聚起了五成指力,谁知才中穴位,便觉指尖一热,从乐之扬体内涌出一股灼热之气,循着他的指尖钻入了“手太阴肺经”,几乎冲乱了他的内息。
冷玄吃了一惊,不及缩手,忽见乐之扬张开双眼,其间血水充溢,眼神迷乱之中透出一股癫狂,突然一跳而起,向着冷玄一掌拍来。
乐之扬气血逆行,收束不住,身心至为紧绷,已经到了一羽不能加的地步,指力加身,顿生反击。他的体内真气洪劲,早已冲开了冷玄所点的穴道,故此纵身出掌,一股真气涌向右手,谁料刚到肘间,真气突然向后一缩,神速如电,劲道十足。乐之扬还没明白发生了何事,真气反冲己身,五脏六腑也似翻转了过来。这就好比他蓄满劲力,向冷玄打出一掌,结果不知为何,这一掌一丝不落,全都打在他自己身上。
冷玄见乐之扬跳起出掌,纵身跳开,暗暗戒备。不料乐之扬掌力方出,忽然如受重锤,脑袋向后一仰,身子横空飞出,只听卡啦啦一阵响,将身后一张八仙桌压得粉碎。冷玄不胜惊异,上前一看,但见少年闭眼咬牙、脸色青紫,鼻息有进无出,早已昏了过去。
乐之扬昏昏沉沉、如处蒸笼,浑身酷热难当,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这感觉难受如死,好在有一股真气不时注入体内,宛如一道冷泉,浇灭身上的烦热。
过了不知多久,他渐渐有了知觉,但听耳边有人说话。一个声音尖锐刺耳,正是冷玄;另一个嗓音苍劲浑厚,却是席应真。
但听冷玄说道:“他阳气太盛,冲突不禁。督脉为‘阳气之海’,好比阳气之帅,只有制服其帅,其余的阳气才会屈服。”
“不然!”席应真说道,“他全身真气逆转,阴反为阳,阳反为阴,他人的督脉统领阳气,他的阳气却流入了任脉。任脉本为阴气所系,如今变为阳气之宗,所以你方才点他督脉诸穴,收效甚微,不妨试一试任脉。”
乐之扬听到这儿,想要张眼去看,可是眼皮重过千钧,说什么也无法张开,不由心想:“席道长怎么也在……我在哪儿……我究竟怎么了?”
“不对……”冷玄又说:“任脉为阴气之渊,任脉受阻,必然阴气暗弱。他的阳气本就亢奋难制,如此一定走火入魔。他五脏有伤,倘若二疾齐发,没准儿要了他的小命儿。哼,席应真,我按你说的出手也行,若有三长两短,全与冷某无关……”
“你休想推卸塞责!”席应真声音冷峻,“他之前虽有真气逆流之患,但却受阻于冲脉,任督二脉有如雄关大锁,挡住逆行之气,使其不至于泛滥伤身。你我都是行家,理应明白,若无极厉害的外力相助,不可能一夜之间打通任督二脉……罢了,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多说,但你若不将他治好,陛下那里我自有话说……”
冷玄略一沉默,忽地怒哼一声,说道:“也罢,我双指齐下,任脉犯险,就走督脉。哼,这小子一身经脉乱七八糟,找到穴位也不容易,我尽力而为,若有错漏,老道你也不要穷追猛打。”
“冷公公。”一个娇柔的声音说道,“也许你的指力不足……”乐之扬听到这儿,精神大振:“她也来了……”想要挣扎起来,可是浑身瘫软如绵,连一根小指头也无力抬起。
“我已用上了六成指力,提至七成,我怕他经受不起……”冷玄说到这儿,沉默半晌,忽又慢慢说道,“公主你说的也有道理,这小子通身潜力无穷,有如罡气密布,我每出一指,就有潜力抵消我的指劲,七损八折,真正入体的不过四成。也罢,我用七成指力,点他的任脉试试……”
说到这儿,乐之扬忽觉心口一痛,跟着一股冷流注入体内,猛可迸散开来,奇寒彻骨,如坠冰窟,紧跟浑身热气聚拢,骤然反扑。冷热之气势如狂龙纠缠,乐之扬的耳边轰轰隆隆,仿佛数十个炸雷响过,蓦然间,他双眼一黑,再一次失去知觉。
又不知过了多久,乐之扬再次苏醒,但觉高热退去,身子轻快许多。他张开双目,只觉又酸又胀,光亮入眼,脑子一阵晕眩。
“醒了么?”席应真的声音传来,乐之扬一挺身,发现已能动弹。他坐了起来,转眼看去,只见锦帐奢华,丝被轻软,周围珠玉生辉,宝鼎异香流转,席应真坐在一边,注目望来,手拈长须,眼里透出一丝关切。
乐之扬默察体内,但觉真气如流,无所不至,只是逆流反行,叫人十分不惯。如此察看一遍,似乎全无异样,乐之扬忍不住叫道:“席道长,我全好了么?”
席应真点了点头,徐徐说道:“你能活着,多亏冷玄。‘阴魔指’天下绝学,既可杀人,也可救人,冷玄使出浑身解数,花了三昼夜的工夫,不惜损伤元气,方才暂且化解了你的阳亢绝脉之劫。”
“暂且?”乐之扬一愣,“还会复发么?”
“我也说不明白。”席应真手拈长须,面有忧色,“你体内情形之奇,老道我也从未见过。”说到这儿,他顿了一顿,“你将真气逼出体外试试,但记住,不要太过用力。”
乐之扬莫名其妙,当下动念运气,真气刚到肩膊,忽然闪电回缩,势如一记重拳,笔直冲向胸口。乐之扬血气翻腾,险些儿昏了过去,好容易缓过气来,茫然问道:“席道长,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