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堇并不想在这个时候生事,可茶杯不偏不倚飞到了小尤氏的裙摆上,垂直坠落,砸在了她的绣花鞋上,又滚落在地上,裂成了两瓣。小尤氏被热水烫得哇哇直叫,连连跺脚。茶叶夹杂着水花,伴随着她的动作溅得到处都是。
夏堇见状,急忙向江光辉和小潘氏认错,自责地说,是她没有拿稳杯子,害得小尤氏受伤。
江光辉认定夏堇是故意的。他正要责备她,就听江世雲大叫一声:“你是坏人,三哥就是被你害的。”
“世雲,她是你三嫂。”小潘氏在一旁提醒。
小尤氏的小腿和脚背被热水烫得火辣辣地疼。她满含雾气地眼眸朝江光辉看去,请求他为自己主持公道。
夏堇暗自懊恼,接着小潘氏的话说道:“母亲,是我笨手笨脚,害得尤姨娘受伤。请母亲赶快派人请大夫替姨娘诊治。”
见夏堇态度诚恳,又一脸懊恼,江光辉只能把已经到嘴边的斥责之语咽了回去。他越看夏堇越不顺眼,冷声说:“行了,你下去吧,以后要谨守本分。平日里有什么不明白的,多多向李大嫂请教。”他已经叮嘱李大嫂,好好“招呼”夏堇。
夏堇恭顺地点头,回道:“媳妇谨遵父亲的教导。不知父亲可否派人带媳妇去见一见相公。”她语气平淡,仿佛正在说:今天的天气很好。可这句话听在江家人耳中,犹如把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阵阵涟漪。
小尤氏最沉不住气,已经顾不得脚上的烫伤。她第一个开口,讥讽地说:“世霖因为某些人身受重伤,此刻正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有人居然还在这里大言不惭,不知羞耻。”
小尤氏语气尖锐,不止控诉夏堇是伤害江世霖的真凶,更是淫娃荡妇,迫不及待想见男人。夏堇并没有生气,只是低头对江光辉说:“父亲,您刚才说,媳妇应该谨守本分。女子成亲之后,理应照顾丈夫的饮食起居。这是媳妇的本分。”
“果然是读书人家的女儿,这般伶牙俐齿!”江光辉冷哼。
夏堇依旧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不亢不卑。她正想继续说服江光辉,江世雲突然上前一步,对着夏堇吐了一口口水,大声控诉:“是你把三哥害成现在这样,你是坏人。”
夏堇用眼角的余光朝他看去,很快又收回目光,低头看着地面。前世,她满心仇恨,誓要让江光辉眼睁睁看着家人一个一个死去。不过她并没有丧心病狂得连孩子都不过放。可惜,她想放过江世雲,最终他还是死了。
小潘氏见江光辉纵容江世雲,轻轻皱了皱眉头。
小孩子是最会察言观色的。对江世雲而言,父亲的默许就是最好的鼓励。他抬腿一脚,踢在了夏堇的膝盖上,嚷嚷着:“是你害了三哥,你应该一命偿一命。”
“不许胡说!”江光辉呵斥江世雲。他并不觉得小儿子不该侮辱夏堇。夏堇死不足惜,可江世霖还活着,怎么能说“一命偿一命”之类的话。
夏堇没有理会江世雲。她定了定神,郑重而坚定地说:“父亲,母亲,以后若是相公发生什么意外,我绝不会独活于世。”
她的话音刚落,厅堂中一片寂静。江光辉的确有这样的打算,可没人料到,这话居然出自夏堇之口,她不是死也不愿意嫁入江家大门吗?所有人的目光齐聚在夏堇身上,揣测着她的意图。大家心知肚明,江世霖分分钟都可能断气。确切地说,若不是江光辉有钱,用千年人参,千年灵芝为他续命,恐怕他早已入土为安了。
“父亲,您若是不相信,我可以当即立下字据。”夏堇说得铿锵有力,毫无半点迟疑。她清楚地知道,江世霖还有一年多近两年的寿命,而江光辉这边,唯有这个办法,才能让他对她稍稍改观。至于以后,在江世霖咽气前,她一定可以带着母亲离开涿州。
江光辉打量着夏堇。他不相信夏堇,不过他坚信,夏堇根本逃不出他的掌心。“你们先出去。”他吩咐立在一旁的妾室通房,又看了一眼小尤氏,示意她也出去。
小尤氏转头朝小潘氏看去,就见她正端着茶杯,小口抿着茶水。她心中暗恨,又朝江光辉看去,可江光辉只是一味盯着夏堇。她无奈,牵着儿子走了出去。
待屋里只剩下江光辉,小潘氏及夏堇三人,江光辉冷哼:“不要以为你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让我相信你。”
“父亲,母亲,媳妇说一句实话,我只是走投无路罢了。”
小潘氏侧目,不悦地问道:“你这话何意?我们娶你过门,也是做足了三书六礼的,如何让你走投无路了?”
“母亲不要误会,媳妇说的走投无路,只是担心自己的母亲。”她一边说,一边伸出双手,“媳妇不想急着成亲,只因父亲刚刚过世,母亲悲伤过度。可是二叔、三叔他们——”她语带哽咽,指着手腕的伤痕说:“原本我只是想请二叔、三叔与父亲、母亲商议,让我多些时间伺候体弱的母亲。可他们却四处扬言,污蔑我不愿成亲,还把我绑了起来,害得母亲一病不起。”
“难道你很想嫁给世霖?难道不是你夏家把我请的媒婆赶出去的?”江光辉反诘。
夏堇早知他会这么问,不慌不忙地说:“父亲,婚姻大事总要细细商议,慢慢讨论。当初父亲不过是想多些时间考虑清楚罢了。”
“是吗?”江光辉反问。他的语气,摆明不相信夏堇。夏堇正要继续往下说,江光辉又问了一句:“其他的事不说,你先回答我,崔文麒是何人,与你什么关系,他现在人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