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丁家和苏家,都听见他胡说八道威胁大伙儿的那些混帐话了。您说,一下得罪了这么多人!这以后不但麻烦少不了,咱们可怎么出门见人呢?”
王蕴琳听了老半天没说话,这种场面已经把她乘兴而归的情绪全弄没有了。
可始终不开口终究也不行,片刻后她总算想起一件事来,于是就开口问洪衍武。
“老三,你今天回家时候,是不是见过丁家二儿媳妇?”
洪衍武想了想才记起来。
“是。我进院时候,她盘问过我。”
“你对人家不客气了?”
“没有,我一告诉她我是谁,倒是她自己吓得把门关上了,在门后还教训孩子别理我,说我是劳改犯。”
话说到这里,王蕴琳把一切都搞明白了。
老丁实际想表达的意思豁然,老丁送东西的原因豁然。
可她也知道,实际上这并不能怪在洪衍武的头上,因为一切不过是丁家自己做的欠妥,又是他们自己杯弓蛇影,瞎琢磨出来的。
反而洪衍武说完话时,嘴角浮现出了一种不知是自怜还是自嘲的笑意,倒是让她鼻子一酸,心里相当不是滋味。
为了这个,她默默盯着洪衍武的脸,端详了好一阵儿才叹了一口气。
“老三,你知道错吗?”
“知道,我气性一上来,什么都忘了。是我误会了水师傅,我也不该跟邻居们发火。其实要是我自己的事儿,我也能忍下,可我真看不了妹妹在我眼前受气,脑子一热,就……”
“老三,你护着妹妹是对的,可要讲究方式方法,不能一概胡来。何况做人要讲道理,也得讲心胸,不能让气冲昏了理智。你别忘了,这么多年来,咱们可都是靠好些邻居的帮衬在能平安过到现在的。虽然有一些人对咱们苛刻些,可你也要多想想别人对咱们的好处。”
尽管王蕴琳用的是一种不显山不露水的平缓语气。但还是让洪衍武感到了莫大的惭愧,他沉沉地叫了声妈,就把头低下去了。
而王蕴琳还在又有条不紊地继续说,“还有,咱家洪家讲得是宽以待人,严于律己。俗话说福善之门才能和睦,以后的日子还长,备不住和别人还有什么磕碰的事儿发生,你那不管不顾的脾气一上来就让人憷头,出手又重,可千万不能再犯了,往后无论碰见什么事儿,也得对人家包容着点儿!
洪衍武苦笑了下。“您放心吧,我会管着自几个的。哪怕为了不再让您操心,不再让父亲生气,我也要学会能忍则忍,与人为善的道理。”
“唉,你这个孽障啊……”
听了儿子的保证,王蕴琳不置可否、似怨似艾地再次叹了口气,就不准备再往下说什么了,她紧跟着站起身来,用一句话做最后的收尾。
“行了,先这样吧。怎么给人家赔罪道歉回头再说,妈先给你们做饭去。”
兄妹三人谁都没想到母亲竟是这么的宽容,高举轻放,不轻不重数落了几句,就放洪衍武过关了。
洪衍武是轻舒一口气,洪衍茹则愁眉尽展要帮母亲做饭,可唯独还窝着一肚子的洪衍争却不干了。
“妈,这小子可是给咱们洪家散德性呢!您要是这么轻饶了,他能长记性才怪!今儿的事儿还好说,至多是扭了人家的肩膀,推了别人一跟头,还够不上犯罪。可要是以后他再犯呢?那可不知要打出什么花样来呢!您要想不让他上刑场,趁早别再这么惯着他了……”
洪衍争是气不过王蕴琳对洪衍武的偏心,可没想到这一句却让王蕴琳真的有点恼了。
“你这是什么话,是咒你弟弟判死罪吗!你这个当哥哥的,怎么刚一见弟弟的面儿就这么不依不饶呢!你想让我怎么办?难道我不相信自己儿子说的话,还得打折了腿把他关在家里不成!我知道你打小就烦他,可我是他亲妈,一年了,好不容易今天才见到自己儿子,我就想一家人先安心吃顿团圆饭行不行!”
“妈,我不是那意思。但吃饭的事儿不急,而这是事关老三前程的大事儿!您不能像这样一盆儿糨子似的给含糊了,这是不对的!”
见洪衍争还没完没了,王蕴琳也是真急了,空前地发了火,她拿起桌上的茶杯,一下砸在八仙桌上,“碰”的一声响。
“一盆儿糨子?说的好!妈就是一盆儿糨子!你们饿了得吃,冷了要穿。只要有妈这盆儿糨子在,就永远有你们的热饭吃!有你们的衣裳穿!你别以为我只专疼你弟弟。你们一个个,谁不是我的心肝肉?你要是有事,妈也肯定护着你!可妈要不在了,你们谁也没人疼了……”
王蕴琳可是出名的好脾气,轻易不发火。可正因为这样,一旦动了气,家里所有人,就连洪禄承在内,也得迁就。哪怕是当年洪家鼎盛的时候,洪禄承在外头风光无限,可回到家还是很怕老婆的。
正因为如此,眼见母亲气得直发抖,洪衍争也由不得嘬了瘪子了。(土语,嘬瘪子,形容有苦说不出)
就这样,洪家的内部批斗会终于在王蕴琳的强压下暂且告一段落,随后,她就带着洪衍茹去厨房操持晚饭去了。
而洪衍争和洪衍武他们都知道,今天是真气着母亲了,他们站在堂屋里留也不是,走也不是,互相又无话可说,便只好都对翻着白眼,一碗一碗地干灌白开水。
两兄弟间,气氛显得很僵。
结果又过了片刻,就连洪衍茹也轻手轻脚地又回屋里来了。
她悄悄告诉两个哥哥,说“一盆儿糨子”的妈把她给支出来了,自己躲在小厨房里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