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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点钱都是兄弟们省吃俭用凑的。三哥要用自然没的说,可您也不好意思白用不是?咱们月息好说,一分还是一分五有商量。”滚子说完很猥琐地眨了眨眼儿,那意思是尽在不言中了。
尤三心头火起,脸上却冷冷一笑。“你们放印子钱都吃到老子头上来了。就不怕撑破你们的肚子?”
“三哥,别人可是九出十三归,我们二头哥是好意……”
滚子还想继续劝说。可尤三却一点不想再听了。
“屁话。要割老子的肉下酒,还好意?”
大哥一瞪眼,小弟们自然得助威。寸头见尤三翻脸了,马上带头咋呼起来,大个儿和仨小崽儿也一齐紧跟着煽乎。
事情到这儿也就算黄了。可滚子没急没恼,又找巴了几句,像是还不死心。
“三哥您真有志气,佩服。可我还得劝一句,做人别把门堵死了。我们这也是为您着想,万一您最后要真掰不开镊子(土语,引申义指为难,没办法)了,也别不好意思,我们随时……”
“滚!赶紧滚!”
尤三的暴脾气,被滚子的臭贫彻底激怒,他开始摞袖子了。
一见这景儿,滚子赶紧点头哈腰的答应,“走,走,马上。”
走是走,可这小子还挺会气人,才刚一转身,又故意撂下一句。“您忙着,我撤了。今儿手风顺,‘宰’了个大份儿的‘皮子’(黑话,指钱包)一百多‘点儿’(黑话,指块),二头哥还等着我喝酒呢。”
一通显摆完了,这小子才一步三晃地走了,嘴里还挺自得哼着小曲。“星期天的早上我多么快活,吃着早点我上了汽车,两个手指头我一哆嗦,一下子就是一百多……”
瞅着滚子的后影儿远去,尤三就觉着那么的堵心、刺心带醋心,心里好一阵拐着劲儿的闹腾。
“呸!”
他忍不住啐了一口。可心里一口气还是闷着,他就拿几个手下开始撒火。
“看看人家一出手多少。你们技术也太面了。”
寸头苦着脸分辨。“大哥,这跟运气有关吧?有时候钱会很多,但是也有时候没几个钱。这说不好。”
尤三翻起白眼瞄了瞄寸头,他也知道自己没道理,但寸头顶了他,却让他更想骂人。
“这就跟你有关。这仨崽儿也不知道你怎么教的,永远都是杂货铺卸货——没进步(布)。”
一提这个,寸头干脆嘬瘪子了。他大概也看出来了,尤三就是在强词夺理拿他撒气。
见寸头硬往下咽着吐沫,尤三也觉着口气有点重。他琢磨了一下,索性威逼利诱并行。
“你们刚才也听见了,老子缺钱的事都传到二头那去了,不知道多少人打算看我笑话呢。咱们明说,现在大哥在钱上有难处,加上月份钱归了包堆儿,拢共还差三百块。这几天兄弟们都卖卖力气,只要过了这关,下个月除了给程爷“上供”,老子一分‘水’也不抽你们的。可要让我作难过不去这坎儿,也没你们的好。都听好了?”
不知是这份许诺有作用,还是看出尤三是真上火了。反正听了这话,手下们都明显为之一振。
寸头简直像条撒欢儿的狗,表现得尤为积极。“行啊,大哥。我们今天就豁出去了,下午咱就在这永定门火车站来他个大满贯。”
尤三觉着寸头还是懂事,挺配合。高兴之余,他不但给寸头发了根烟,还拍拍他肩膀以示奖励。
这下可把寸头美得直冒鼻涕泡,骨头也酥了一截,简直像受了蒋委员长的表彰。
兴奋中,这小子又一挥手,对着仨崽儿也下了命令。“行了,去好好练活儿吧。可给我记着,谁都别想偷懒敷衍。大哥要过不去这关,咱们饭碗都得砸。听见没有?”
仨小崽儿还是第一次听寸头说的这么不客气,他们互看了一眼,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散乱地应和着,结伴走进了广场的人群里。
寸头和大个儿正要一起跟去时,尤三却趁走在前面的仨崽儿没注意,悄悄一把拉住了他们俩。
“稳着点儿,别急。拉下几步,先让他们探探路。”
尤三这是多了个心眼,他觉着中午再怎么说也毕竟差点被抓,谁知道车站俩派出所会不会知道?要万一有个风吹草动的,这样还来得及脚底下抹油。顶多舍下仨小崽儿,也比自己“折”了强。
寸头一看尤三的表情,立马也明白了,坏笑着停了脚。只有大个儿兀自摸摸脑袋,似乎还没转过弯来。
要说尤三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安全意识也很强。不过,尽管他们如此小心,却全然不知,就在他们身后四十来米的地方,其实还有个“熟人”远远“挂”着他们呢。
那个“熟人”正眯着眼睛,盯准了尤三,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正如诗中所云:丧眉耷眼地他走了,正如他挤眉弄眼地来。他咧开了一口小白牙儿呀,暴露了要咬人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