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门弟子负责,但负责粮队安全的西晋骑兵却并不怎么听从命令,彼此之间若即若离,互不统属,各看不顺眼,但看着那飞驰而出的三骑,赵伶儿忍不住赞了声。
“能在第一时间决定遣使往北羌报信,将军的反应速度不慢。”
听着这话,许尘摇了摇头,牵着大黑马走到她身旁,说道:“这些看着像马贼似的蛮子,说不定就是北羌的骑兵。”
赵伶儿和马车旁的少女们听着这话都惊住了。
许尘也不解释,看着漠漠原野上那些游走的草原马贼,看着像三枝羽箭般飞驰而出的骑兵,说道:“遣使报信还有成功的可能,但如今已经深入草原,这三名骑兵不可能跑出去。”
当初在碧腰湖畔击败那名僧人,加上这些天共同生活的经历,西晋的少女们越来越信任许尘,下意识里相信他的判断,雅秀更是惊地跳上马车,向越来越远的三名骑兵望去,脸上满是担忧神色。
将军的反应速度不可谓不快,但也正是因为快,所以许尘已经无法再改变那三名骑兵的命运,更何况他现在只是一名西晋玉玄门的普通弟子。
日头堕的越来越低,草原上的光线越来越黯淡,暮色越来越浓,那三名骑兵渐成血红画布前的微小剪影,只见三骑不知是被箭射中,还是被套马索拦下,惨然堕下,便再也没了任何动静。
过了些时间,又有数十骑草原马贼自那处驶来,先前那三名报信骑兵的尸体被绳索拖在马后,不时与地面上的土堆低洼撞击,血肉模糊,画面看着惨不忍睹。
两批草原马贼汇合在一处,发出一阵嚣张的笑声,所谓叫嚣,不过如此。
至于那两百名骑兵,见到同袍惨死还遭凌辱的画面,则是一片哗然骚动,在长官强力压制下才勉强平静下来——在草原上游动作战,没有谁是这些蛮人的对手,至少在羌人南迁之前如此,先前的画面便是明证,所以明明军人数居优,又有玉玄门弟子为主战力,众人也只能压抑住愤怒与恐惧,以运粮车队布下简陋车阵,用最快的速度布置防御攻势,等着这群草原马贼来攻。
营地里的气氛变得异常压抑紧张,在那数十骑兵回营之后同样如此,因为所有人就算没有亲眼见过,也曾经听说过草原马贼的凶残噬血,尤其是那些运粮队里的民夫更是面如土色,浑身颤抖,连最简单的搬运工作都无法完成。
出乎意料的是这群草原马贼并没有借着最后的光天和营地人心涣散的大好时机发起进攻,而是持缰驻马于数箭之地外冷眼旁观营地众人忙碌,其中三名首领模样的马贼在最前方挥动马鞭指指点点,模样显得极为嚣张。
时渐入夜,营地燃起火堆,燕军将领亲自布置监控哨岗,兵卒们紧张地看着漆黑的草原外围,面临着近在咫尺的危险,想着一旦入睡便极有可能再醒不过来,担心被马贼夜袭摸营,几乎没有人能够安安稳稳地睡着。
许尘很了解马贼的行为方式,无论是真的马贼还北羌骑兵伪装的马贼,一旦上马为贼,便会坚定地按照马贼的行为方式做事——马贼群不可能选择暮时进攻——他在马车旁搭好自己的小帐,准备好好睡一觉,以迎接明晨的血战。
一阵夜风拂来,掀起帐布,也掀起了那辆马车的窗帘,他的眼瞳微缩,因为他发现车内已经空空无人,那位白衣少女端木容不知去了何处。
他悄无声息爬上马车顶部,借着极黯淡的星光向营地车队外围望去,外围有一圈正在蓬勃燃烧的火堆,在火舌的另一头,隐约可以看到一道单薄的身影。
这片冬原之上,除了拥有极敏锐目光的他,大概没有谁能看到那道单薄身影。
在火光与星光的映照下,那单薄身影上的白衣愈发显得单薄,似乎被夜风一吹便要飘然离去,似魅似灵,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许尘沉默看着那处,若有所思。
然后他跳下马车,和衣倒头便睡。
夜最深沉时,营地西南方向骤然响起数道凄厉的惨叫,还有马匹狂痛的疯嚎,一直警惕于北方的骑兵悚然惊起,惘然望向那处。
马车旁帐中的许尘不知何时已经醒来。
他附耳于地听了会儿,目光透过帐帘的缝隙看着马车内烛火剪出的少女身影,渐渐变得亮了起来,他笑了笑,然后闭上眼睛,继续安心地睡觉。
在梦中他想着,不知自己什么时候能写出来似这般厉害的火符。
夜里无人敢去查探,也有像许尘这样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想查探的人。
第二日清晨营地里的人们才借着天光发现,原本紧紧缀在北方不远处的那群马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无踪,然而还来不及高兴,人们便又听到了马蹄和尖厉的唿哨声,那群马贼破晨光再至,只是警惕地拉远了距离,不似昨日那般嚣张。
赵伶儿把西晋军将领唤来严厉地训斥了一番,这些西晋少女毕竟是玉玄门的修行者,身份不一样,燕军将领只能悻然听训,然后依言整束队伍,拔营而起,不顾那些逡巡在外的马贼,向南掩过一片缓坡,然后继续向东北北羌王庭前进。
直到出了营地,人们才瞧见西南方向残着几具焦黑的马尸,心想大概便是昨夜那场混乱的结局。
烧焦的马尸被荒原上的野狼啃食过,肢离破碎,看着惨不忍睹,而那处的石砾上留着白灼的痕迹,仿佛被烧了整整一夜。无论是骑兵还是那些普通车夫均感惶然惊恐,没有一个人敢说话。